一阵风来,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喧然间,两人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谢晚芳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而他似乎也有未尽之言,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出口。
愈喧,愈静。
就这样,她又再一次离开了幽竹里,离开了京都城。
徐谦和宋承也注意到了谢晚芳多出来的两个箱子,大的那个和其他行李一起放着,而小的这个则被她直接抱进了马车里,因着外观平平无奇,宋承就好奇地顺嘴问了一句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晚芳也正有些按捺不住想知道,于是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打了开来,一看,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些瓶瓶罐罐。
宋承八卦的心顿受打击:“相公送你这么多药做什么?”
谢晚芳却早已在打开箱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由不同味道组成的香气,知道这些并不是药,便随手拿了一瓶起来,拔下塞子,嗅了嗅——是桂花油?
她微感愕然,然后又拿了个罐子打开,发现居然是面膏!
她做梦也想不到云澄居然会送这些给自己,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面卖的那些,多半是他按照古方手作之物,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感动。
马车忽然急停。
谢晚芳一时不慎往前倾去,不小心踢到了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也随之发出了碰撞之声,幸好里面本身垫有防摔的绒布。
但饶是如此,也把她给心疼得不行,连忙先把箱子盖好推到了里边。
“请问是丰安县令徐大人的马车么?”外面有人在问。
徐谦微感意外,正准备掀帘去看,就又听见那人继续道:“我家主君是安国公,想见一见方县尉。”
安国公顾奉廉?!
徐谦讶然地朝谢晚芳看去。
宋承也有些惊讶,不无担忧地道:“安国公不会是为了白府遭水灾那事儿来的吧?”
谢晚芳心中多少有些预感,所以意外之色不过稍作停留便逝去。
“没事,谁都知道是右相自己向圣上进言要剿匪的。”她说,“他最多不过是来试试我的深浅罢了。”
要不怎么说她还挺感谢上官瑾的呢,就像云澄教她的那样,跑在前头的未必是赢家,也可能是背锅的。
更何况安国公府和上官家本就因为当初争西北大都督一位的事有了嫌隙,顾奉廉又一贯不太看得上白氏那种世家作风,以她来看,他就算真地猜到了这里面有自己做的手脚,也会选择默认。
因为默认她的做法,便是默认了云澄,默认了圣上。
这是顾奉廉和白氏本质的位置不同所决定的必然选择。
所以她觉得他此刻突然在城外拦住他们的去路说要见她,应该还是因为昨天在大慈寺里的事——白氏和顾如芝回去大
概同他说过了。
于是她对徐谦道:“大人先别动,我下去看看。”
她便起身掀帘下了车。
拦住他们去向的那辆马车果然是顾府的。
谢晚芳心里有了准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在顾奉廉亲信长随惊诧的目光中抬头挺胸地迈步走了过去,站在车窗下,拱手端端行了一礼:“下官方寄雪,见过安国公。”
坐在车里的顾奉廉在听见她声音的瞬间便是蓦地一震。
他倏地撩开了窗帘。
谢晚芳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迎着他震惊中带了几许复杂情绪的目光,神色未动。
“……真的是你?”顾奉廉开了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担忧。
她佯作尴尬状,说道:“国公想是认错人了,昨日我也听顾娘子提起过一些世子夫人的事,但下官并不是她。”
谢晚芳一点也不惧他的探究,以云澄做事的周到和细致,能把她放到台面上就必然是已经把她“方寄雪”的身份做到了天衣无缝。
不管走到哪里,她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用云澄教她的故事面对他人怀疑的目光。
谢晚芳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查她来历的也绝对不止一个,顾奉廉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果然,他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并没有表示出质疑,而是目光深邃地打量了她良久。
似是怀疑,又似是犹豫。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凑巧的事,这样相像的两个人。”顾奉廉意味深长地叹道。
谢晚芳从容道:“下官也感惶恐。”
“听闻,方大人要去雍州任职了?”他忽然说。
他一问,她便一答:“是。”
顾奉廉沉yin片刻,说道:“既然身系报效社稷之责,就要心中顾念大局才是。”他说,“还望方大人勿要太在意个人一时得失。”
谢晚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想起前事,心中不禁泛起几许感慨来。
“下官谨记国公爷教诲。”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然能平静地面对这些人,这些事。
或者说,她也是同意顾奉廉这番话的,和她想要做成的事来比,白氏也好,上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