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歌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偏偏周誉还要往前凑,外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慧悟师太这么一掺和,事情就被定下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①,即便她心里再不愿意, 也得老老实实地带着他去。
用过午膳稍作休憩后,两人便出发往山下去。
獢獢的天性便喜欢到处跑,但山上易有野兽出没, 往日都是拘着它, 不让它随意出观门。这次他们两一道下山, 它想跟着,沈菱歌也没呵斥, 它便屁颠颠地紧跟着他们。
原本周允乐的打算是将道观建在妙高山脚下,但工匠和风水先生瞧过地形后, 觉得半山腰更适合, 这才重新换了位置。
妙高山峰高入云,曾经传言山上有仙人, 极少有人敢往这山上走, 上下山的路更是陡峭。
好在建道观时修了石阶,才让路好走起来,但也有几处坡度垂直陡峭的路段,即便有石阶, 走着也很艰难。尤其是对沈菱歌这个自小养在深闺的人来说, 难度还不小。
只是慧悟师太当初安排人员时,她碍着面子不愿给自己搞特殊,这才没提,如今便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走。
为了走动能方便, 她还回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袍,背着个竹篓,拄着拐杖,走得很是缓慢。
周誉明明是头回来的客人,却走在前面,看着像是比她还要熟悉。
他的腿长步子也大,一步抵她好几步,但为了等她,走得很慢,基本上每走几步便要停一停,等她跟上来了才往前走。
即便他嘴上没说,沈菱歌也知道他是故意在等自己,心里有些许暖意,甚至连对前途的害怕也冲淡了,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得很是踏实。
獢獢一出观门就撒欢了,吐着舌头一会冲在最前面,一会又钻到后头,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沈菱歌在后面担心地喊了几嗓子,都不见它回来,着急地要去寻,就被周誉拦了拦。
“放心吧,獢獢看着威武,寻常的野兽瞧见它躲都来不及,就算真的有,它也聪明的很,不会受伤的,它只是被关得久了,且让它撒撒欢吧。”
獢獢确实长得很快,从见面到如今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它几乎是一日一个模样,如今她抱着已经有些吃力了。
尤其是它的毛发旺盛,远远看着就像个炸毛的巨大刺猬球,刚带它到道观时,师姐们都被它给吓着过。
沈菱歌只好半信半疑地压下不安,谁让他是周誉呢。若换了其他人说这话,她都不会信,唯有他说,她才会迟疑着相信。
她收回注意力,专注于脚下,果然不到一刻钟,獢獢就从路旁的草丛里钻了出来,兴奋地在她脚边绕圈。
小家伙没意识到它这举动有多吓人,或不是周誉时时护在她身前,沈菱歌又反应快,第一时间拄着拐杖站稳,此刻便已经滚下石阶了。
看着沈菱歌惊魂未定的样,周誉额角的青筋直跳,即便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他也不敢多和沈菱歌说话,怕她分心,这坏家伙居然还去闹她。
“獢獢,过来。”
周誉沉着脸,浑身散发的煞气,便是连獢獢都感觉到了,它伏在地上委屈地叫唤了两声,像是在认错般。
“我没事,也不全怪獢獢,昨夜落了雨,石板路滑,我走得再慢些便好了。”说完顿了顿又轻轻地加了句:“是我不好,你别凶它了。”
周誉从鼻息间轻哼了声,他凶?他是在担心谁?
可即便沈菱歌帮着獢獢求情,他也还是对她发不起火来,板着脸认真地道:“抓好杖子,跟在我后面走,为难的时候开口喊我,不算丢人。”
沈菱歌确实是不好意思向他求助,被点破了心事,方才被吓得雪白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但他说得有道理,这种时候不该逞强,讷讷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他,顺着他踩过的路走,便不再滑了。
獢獢接下去虽然还是在草丛里窜来窜去,但都不敢再往沈菱歌面前凑了。
有过这小小的插曲,两人又重新上路。
再走到陡峭之处,他没回头而是停下脚步,将手递给了她。
沈菱歌见到突然伸出的手掌,刚愣了愣,便听他淡声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按着这个速度,只怕天黑都到不了山脚。”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只细软白皙的手掌就放在了他的手中,一强一柔,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意外的和谐。
“那便麻烦王爷了。”
周誉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怕她反悔似的飞快将手掌收紧,叫她挣脱不得,而后牵着她一步步往下走。
等握着她走过了这段路,又立即地松开了手。
她还以为他会借此机会讨些好处,毕竟他从不吃亏,却没想到他这次会如此果决,快到她都没反应过来。
沈菱歌看着被握得发烫的手,抿着唇弯了弯眼,继续跟在他的身后,再看眼下曲折的山路,她却没了起先的害怕和担忧,甚至觉得即便这路再长一些,她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