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位不仅在短信上骂,还跑到了公司里,甚至上来就是骂他是出来卖的,是勾引女人的小贱货,然后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脸照片。
全是他以前在酒吧工作时的照片。
“你怕是早就在酒吧里当少爷被女人艹烂了吧!千人万人骑的小贱货,怪不得来勾引我女人,原来是因为天生就是出来卖屁股的婊夫。”
无数背面纯白的照片在空中翻飞起舞,然后飘飘扬扬地落下,落了苏意洲满脸满身。
世界上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那么悲哀,明明同为男人,却因为一个作恶的女人互相为难互相撕扯,互相侮辱,互相憎恶,还要拿最恶心的,骂男人的词汇去骂男人,似乎在那一刻自己其实不是个男人。
没人吭声,此时所有人都坐在办公桌前忙着工作,只是姿势都不大对,一个个弓腰驼背,脑袋和耳朵一致地朝他俩站的地方偏。
苏意洲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全缩着脖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笑了。
也是,他升职升得快,公司里不少人都说他是睡上去的,这个时候更多人只觉得是坐实了,又有谁会出来帮忙。
苏意洲笑得天地万物都像是失了色一样,他就是要笑,笑得艳,笑得媚,笑得压这个疯男人一头。
“不管我是不是出来卖的,重点其实都是,先生您没有能耐管好自己的女人呢。”
他被那一巴掌拍回了饭桌,而对面原本就脸色变得铁青的女人现在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怎么能这么说。”
“很简单,你根本不相信我,不然哪来什么所谓的婚前检查。”
陆辸沉默的时间比他想得还要长。
她嘴角撤出一个笑来,那笑既尴尬、又窘迫、既讥讽,又无力。
“是啊,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我根本都不明白,你长得那么好看,工作能力那么强,那么优秀,被那么多优秀的人追求,却为什么偏偏要找我这种,普普通通的,在公司混日子的人。”
陆辸笑得勉强,声音发颤。
苏意洲怔住,只能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到对面的女人慢慢地伸出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坐在那里,她的肩膀不停抖动,声音含糊不清。
“就算你是在酒吧工作过,真的卖过,那毕竟是以前,只要查出来没什么,我也认了。可是……可是我一想到,你现在升职升的那么快,可能还是因为……”
苏意洲的耳鸣声更大了,甚至不仅仅是嗡嗡作响,还要轰隆隆地,像是天空中突然低空开过一架飞机。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眼前只有一片乌黑,是真的漆黑。看不到头,见不到尾。茫然四顾,周围只有一种颜色,这种颜色铺天盖地,将人淹没,从里面挣扎着要探出头去,就会又被摁下去。
恍惚之间,他感觉到有人握住他的手,低声下气地哀求。
“意洲,你和我去做婚前检查好不好,只要检查出来没有问题,我们就去结婚。然后,然后你看公司你估计也待不成了,你就辞职吧,我以后养你,会对你好的。”
那哀求的声音真切至极,却捅在他的心窝上,一下比一下致命。
他被喝醉酒的客户堵在电梯里sao扰,挣扎时被打过耳光,打得直接偏过脸去当场听不见,却也同样用高跟去回踩,脱鞋朝对方的脑袋上打。然后在电梯开门的那一刻从里面逃出去,拿着录像去要对方好看。
他也被升职没他快的同事在背后造过谣,骂过很多难听的话,也被穿过很多小鞋,全都一笑置之。
他遇到过很多恶心事,全都一一解决了。也从不放在心上。
苏意洲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
可是陆辸这样说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苏意洲从来不怕硬来的,而是怕这样绵软的:一副受害者的,为他着想的,委屈却卑微的乞求着的老好人模样。
一边说着,我都是为你好,我只是太害怕,一边把剑哆哆嗦嗦地举起来说:
你先自己刺一下,就一下,让我看看你的血,是否还像我的一样红。
求求你,我只是怕你再犯错,所以,你让我把你的四肢砍掉,然后再把你捆起来,再也不见其它人好不好。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可为什么要辞职的却是他,不得不去做婚前体检自证清白的也是他。
苏意洲不记得桌上的剁椒鱼头是怎么突然在地面上飞溅开来的,也不记得鸡汤是怎么撒了满地,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哽咽着甩门而去。
“陆辸,你让我觉得恶心。”
苏意洲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被迎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撒了满头满脸,然后一脚踏出去,踏进几年前。
几年前的场雪真的太大了,和那年冬天的雪一样大。
一片苍茫。
雪拥有最干净不过的纯白色,可以覆盖住最浓黑色的罪孽。
那夜的酒吧外,正下着百年难遇的大雪。
苏意洲其实记不大清那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