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邵棠不由得一震。
玉清本已是成竹在胸,闻言未免意外:“什么?”
“邵棠。”李长玉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邵棠留下,弟子自请离开。”
玉清万万没料到, 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确定?”
李长玉:“确定。”
玉清:“那可是抽筋剔骨之苦,而且,被这样折腾一遭, 即使不死, 也是个废人了, 你回到凡世, 不一定能存活下去。”
“弟子知道, ”李长玉轻轻应道,“仙尊所言,弟子都知道。可正是因为弟子知道, 才不可能让邵棠去受这样的苦楚。弟子爱她, 弟子想让她好好的。”
此时此刻,角落里的邵棠已经泣不成声。
玉清看着水镜中从容又释然的李长玉,忽然就想起当年, 甘愿自负骂名,向她请愿到花楼做暗桩的徐令。
他们两个眼中, 都是一样的神情,这神情玉清再熟悉不过了。
念及此,玉清颤声道:“究竟什么是……爱?”
“如您所见,仙尊。”李长玉笑着回答, “是细水长流、日积月累,也是一刹那的星火和怦然心动;是昼夜相思、辗转反侧,也是难以消解的自卑和退却;是发了疯一般地想出入成双、举案齐眉,也是生死关头的转身,盼她独活……”
他每说一个词,玉清识海中便会跳出一段回忆与之相应,这所有的回忆都是与徐令相关的。而李长玉口中,用以证爱的一切条件,她与徐令统统具备。
玉清垂下眼,敛去眸中神色:
她其实并不是不懂爱,只是受了垂花时代的荼毒和影响,她被迫将爱视作玩弄人心的工具,是不可触碰的荆棘恶虎,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这般两情相悦、矢志不渝的情爱。
直到今日,她亲眼见识过了,也终于意识到,她自己,就正拥有着这样一份感情。
原来,她对徐令的感情,早已远远超过长幼尊卑,可以称之为爱了。
她终于说服自己,去承认,她爱徐令。
李长玉说完那一大段话,也像是刚刚从回忆中抽出身来一样,眼眶shi红,不禁吸了吸鼻子:“仙尊,弟子还有一不情之请。”
玉清乍然回神,胸口起伏一遭:“讲。”
李长玉匍匐下去,声音发闷:“弟子恳求仙尊开恩,容许弟子在离开仙界之前,再见邵棠一面。”
玉清沉默地组织着语言,打算告知他真相。
李长玉久等不到答复,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再请道:“就一面,可以吗?”
玉清看着他,忽然觉得好难过:
她这仙尊当得属实失败,竟将好好的一对神仙眷侣逼到了这步田地。
这还是她有幸看到的,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仙侣因她一人的抵触和Yin影,惨遭排挤迫害。
她可是仙尊,一言一行皆会造成重大影响,一举一动皆是仙门风向,这回,真的是她做错了。
她不该如此的。
“长玉,”玉清终于组织好语言,抬起眼,“你先起来。”
李长玉乖乖地爬起身,仰首向着声音来处。
玉清:“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本尊拜服。今日之事,其实是本尊不怀好意地试探,邵棠现在就在本尊身边,你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李长玉微微睁大双眼:“您是说……”
玉清:“是的,本尊撒了谎。本尊无意赶你们出师门,听了你们的故事,本尊也无意将你们拆散。相反,本尊觉得,是自己要做出一些改变。”
“仙尊。”“仙尊……”
邵棠和李长玉隔着一面水镜,同时唤了玉清一声,两人的声线相叠,听上去当真有些琴瑟和鸣。
玉清抬起一只手,止住两人劝慰的话:“知错辄改,善莫大焉。”
她向旁侧让了一步,让这对小仙侣相对,她看着两人,笑道:“本尊这便下令释放你们,本尊……祝福你们。”
她眼中蓄着些薄泪,眉眼一弯,便成了晶亮的月牙。
玉清说完这句,便急匆匆地抬靴就走——
她豁然开朗,她想做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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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琢光宗上下便接到这样一则令:
玉清仙尊将在清音宫内设流水喜宴,为情意相通的仙侣拂尘结契,每一对结契的仙侣都能得到仙尊的祝福。同时,也欢迎单身道友到场见证,沾沾喜气。
此令一出,琢光众修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从前广为流传的,仙尊避讳情爱的谣言不攻自破,可破得于渊晕头转向的,连夜找到了玉清,期期艾艾地问:“师尊不是说,修道最忌情根深种吗?”
玉清叹了口气:“此前是为师太过偏执,为师如今想通了,爱而不得反而滋生心魔,不如成全了普天下的神仙眷侣,也算是功德一桩。”
于渊拱手,低声应和:“师尊言之有理。”
玉清见他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