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壁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虚抱着八重穿过幽深如死地的黑暗。
龙脉是星球之源,是所有生命的起点和终焉。奔涌不惜的生命能源偶尔流到表面时,散发出的盈盈光辉如同天上的星河坠落地表。
如今的龙脉受到污染,从龙xue中散发出来的光辉不再清澈,变得浑浊窒重,如海洋中的暖流和寒流不断进行着冲突和撕咬。
虚抱着八重,在龙xue的边沿止步。
他会将她扔下去——如果他足够好心的话。
这具人类的躯体已经无甚作用,甚至成为了她此刻的负累。
生来就并非为人的存在,执着于人类的体态样貌实在滑稽可笑。
将这个空壳般的躯体扔下去,一了百了。
至于地球的龙脉是否能恢复原状——不能恢复岂不更好。
生灵涂炭后,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什么都不会留下。
什么都……
失血过多的副作用忽然涌了上来,虚微微一顿。
他似乎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水面一样扩散开去,虚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他不紧不慢地迈开步伐,朝远方微光亮起的豁口走去。
古老的森林在骤然打开的景色中拔地而起,缥缈的白雾穿过苍翠葱郁的群山,铺天盖地的绿色压下来,一丝丝细如金线的阳光穿透盎然的绿意,落在群山深处的空地上。
荒凉的古祠杂草丛生,枝干虬结的樱花独立于现实的时间之外,兀自开得灿烂流丽,繁荣锦簇似天边的云霞。
虚在神祠前的空地上看到了八重。
她坐在枯瘦幼小的身影背后,抬手将编好的花冠戴到那孩子的发间。
“小怪物。”
还没有成为虚的孩子茫然地抬起脸看向她,八重笑得眉眼弯弯,低头在他的额角边亲了一下。
这是她编造出来的意识空间,所以她可以触碰到记忆里的幻影,可以将那瘦小的孩子搂在怀里,轻声给他哼唱古老到早已失传的歌谣。
干枯的头发凝结成块,八重将幼小的孩子带到溪水边,耐心地洗掉他头发上干涸的血迹和纠缠在一起的污渍。她给他换上保暖的衣服,寻来可口的野果和山中生长的野菜,她教他如何在山里生存,如何离心怀不轨的人类远远的,再也不像从前一样被村民们如同野兽一般奴役囚禁起来。
她还会给他跳舞,像真正的巫子一样,戴着前天冠披着洁白的纱衣,在神祠前的空地上就着飘落的樱花执扇起舞。
在这个虚构的梦境里,「小怪物」没有和她分离,神祠没有被愤怒的村民包围,在冲天而起的熊熊火光中堕为灰烬。
时间是永无止境的圆环,只要身为主人的八重愿意,虚假的幸福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个梦境没有出口——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
“你就是被这样无聊的东西困住了?”
虚走到那个身影前。
“八重。”
仿佛此刻才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八重的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
那表情中没有警惕,没有排斥,这个构造完美的意识世界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显出恶意,自然而然地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就将他完全接纳了进去。
“你是谁?”八重的声音染着疑惑。
这是她的意识海,但她的记忆停留在古老的过去,以至于她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走不出去。
虚的手段从不温和,尽管他的语气十分轻柔,眼睛微弯时,看起来带着几分近乎残忍的温柔。
“无聊至极的梦。”他做出评价。
然后一刀砍下了将她留在梦境里的东西的脑袋。
这个梦境十分逼真,能完美模拟现实中的一切。
瘦小的孩子——过去的「他」——保持着懵懂无知的神情,头颅从肩膀处滚了下来,编好的花冠落到地上,没有发出崩裂的声音,沾染泥土的花瓣已经碎裂四散。
八重愣了一下。
她骤然扑到那孩子破碎的肢体边,仿佛想捧起流沙,深红的血ye渗进地表,她徒然地想将他的身体拼接起来,但已然崩溃的躯体不断分解消散,最后她捧起来的,只有血迹不断在变淡的泥沙。
“……小怪物?”
他没有想过她会哭。
可八重确实在哭。
她连那孩子的骨灰都没能留住,扑在他消失的地方哭得无比难过。
「小怪物。」「小怪物。」
这和现实发生的一切不符。
她和「小怪物」离别的那个晚上,月光温淡,两人都没有留下过多言语,匆匆回首一瞥便就此别过。
在那之后的两百多年间,年号由「延久」改为「贞和」,两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再次相遇,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