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眼他是瞧见的,那般的凄婉不离。
如今听得一声叹息,他几乎可以想见那水漾的眸子又该沁着多么哀伤的情绪。
几不曾发现,只一面之缘,何至于为她心揪至此!
“既这么着,打扰了。”
“娘子……”
“告辞。”
“娘子莫走……”
“彦郎君!”眼见着那人要走,韩六忙要上前阻拦,却被个声音远远地叫住,“你可让我好找,我还当你是先走了呢!”
却是另一个玄蓝华服的郎君从那后头出来,花娘偏头看去,看着有几分眼熟,想是从前在这馆里头见到过的欢客,只是记不大清到底是哪一位了,也不甚在意,拉着金蝉儿就走出了蟠云楼……
重阳观内。
今日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也无天官生辰,香客大多是些平民百姓,因而这时气氛并不十分热闹。
高婉蒙着青纱帷,独自立在一株月桂树下,手里拈着一朵不知在哪折下的蔷薇,正安静地数着路过的行人,等着蓝儿拿手帕回来。
离她不远的大殿前,吴玠怏怏地坐在石阶上,手里搓着根草jing很有些百无聊赖,若高晋轩在这里,必然认得他便是那山下遇见的玄青锦袍的郎君。
他被亲娘逮上山来,心头本不愿意,没奈何落了把柄在凶悍娘亲手里,连他亲爹都无法,又因自己个儿本不占理,这才有了这一出。
只是平日里野马似的跑惯了,今日被这般拘着,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痒痒。
正不自在着,忽偏头瞧见那树底下立着个人,一层青纱罩到脚踝,只露出一截雪青的襦裙来,袅袅婷婷的,却看那来往的路人格外起兴,也不知立了多久。
“定是个傻丫头。”吴玠瞧了几眼,轻笑一声又接着捻手里的草jing,却见那人转了身朝着他这边来了,虽知道她必是听不见自己的无礼之言,但到底心头有些发虚,整个人坐在那里愣是没动弹。
隔得那样远她想来必是没听见的,就是听见了我说她听错了也无不可,看她打扮想是富人家的小娘子,或者教养还是有的,必不会太过胡搅蛮缠的,最多我告罪便是;万一她硬是胡搅蛮缠,我便赖一些。
便是这短短的时间,吴玠的心思已是颠翻了两三个来回。
只见她直直走到自己眼跟前,忽地又站住了,往后退开两三步,委身做了个万福。
“你……”
“郎君可曾婚娶?”
“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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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还跟着呢。”金蝉儿放下帘子,清脆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整个人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新奇,一双大眼睛此时亮晶晶的,“娘子,那车套着头大马呢,枣样儿的红,好漂亮!”
花娘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小妮子,被人跟了一路了不去害怕,反倒瞧上热闹了,却也没奈何,汴京本不在北原之地,不产马匹,恰逢与那北方蛮夷时有战事,马匹更是金贵,一般出行坐车也不过牛力驴力来拉,若在这汴京城里见着辆马车,除却稀罕二字,便是非富即贵!
就在刚刚,二人才出了那蟠云楼,上了车往回走,却不知何时起,后头远远地赘着辆马车,直跟了一条街,走快跟快,走慢跟慢,如何也甩不脱。
“娘子,咱们的车甩不掉人家呀。”
“你才看出来?”
“哎呀,这如何是好啊!”
“蝉儿莫慌,咱们走的大路,这人来人往的,想那人也必不敢如何的。”花娘见她小脸儿都泛出红晕来,怎么看也不像是害怕,心头有些无奈又欣慰。
到底胆大的丫头好办事啊。
花娘靠着车壁,不去挑帘子都知道后头跟着谁,那般式样形制的车子,她也曾坐在上面过。
她本不欲再与韩六纠缠,这才慌忙脱身,却不想反被追了一路。
韩六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不声不响地跟一路分明是要探出她的住处来,虽也无甚打紧,但到底算是个麻烦,偏还是个甩不脱的麻烦。
这样一思量的功夫,车子又拐过一条街,眼看着便要到那重阳观了,还要接了高婉一同回府,到时候只怕更不好走脱了。
“不是道爷我吹嘘……你与道爷我有缘呐……”
正无措间,忽听得个声音隐约传过来。
花娘挑开帘子往外看去,忽地笑起来:“好个缘分,今日你坑我一回,便要帮我一回!”
“娘子与谁说话呢?”金蝉儿本见自家娘子蹙紧着眉头,却又忽地笑起来,一时有些云里雾里。
花娘神秘兮兮地笑道:“咱不跑了,咱们遁!”
“遁?”
“遁,避也!”
……
韩六坐在车里,挑着帘子盯着前头,一径儿嘱咐车夫切莫跟丢了,心里只恨不能飞到那人车上去。
这般不远不近地赘了许久,只见前面那辆车子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