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便吩咐了巧儿与金蝉儿在这里守着,另留了吉祥一并守着,叮嘱说一有事赶快来报,之后,则亲自押着高晋轩去了前头院子,一众人等皆跟了过去……
花娘只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起。
从支起的窗棂间可以看见外面暖烘的太阳,几束光线照进来,投在地上,显出几个圆圆的光斑,竟神奇地拼出一朵梅花来,花娘定定地盯着那束阳光,整个人有些恍惚,呆呆的像是未曾睡醒的模样。
一如她此时的心境,似梦似醒。
昨夜做了个梦,梦里她依然是蟠云楼里的花魁行首,在那浮华奢靡的地方,满眼金销翠钿,依稀一场大宴,她掩着面纱,一袭绣罗纱裙。
织成云外雁行斜,染作江南春水浅。
一曲《霓裳羽衣》,曾是那唐时的杨贵妃所跳,她也跳得,心想着,或许比那贵妃娘娘跳得更加好的。
看舞霓裳促遍。红贴翠翻,惊鸿乍拂秋岸。
一曲舞罢,几人失神,从此魂梦成牵。
却是一场大梦初醒,她只是这小小商户的媳妇,看着阳光静好,她忽然有些错愕,这又是不是梦?
忽而记起那庄周梦蝶的典故,她不由有些疑惑,花娘是否只不过是储秀的一个梦影?或者储秀只是花娘的一个梦影?
那她是花娘还是储秀?
这样的想法像是一个逃不开的魔咒,曾叫她惶恐又每每不由得深思,直到这个回忆般的梦境,叫她再也摆脱不了这个可怕得困惑。
她像一个孤独的旅人,从来世来,在往界参看浮华,却失了自己。
她就快要记不清自己了,记不清自己曾经的张狂,记不清自己堆锦缀玉的生活,甚至记不清那个叫她伤情断魂的人……
她被当做储秀太久了,久到连自己也开始疑惑,花娘和储秀,谁才是那个梦,又或者都是真的?
然而却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飘零的魂魄,唯她一人,谁也没有那看透未来的本事,于是越困惑,越孤寂,越恐惧……
忽地眼前一花,回过神来,见到巧儿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担忧的样子,后头站着个俏丽小娘子,正是高婉,也拿着一双杏眸关怀地瞧着她。
“娘子又怔住了么?可是哪里不舒服?”巧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娘笑着摇摇头,却又听得高婉有些后怕道:“嫂嫂刚才光景可是将我吓了一跳的,像是没了魂儿一般,两个眼儿竟是空的。”
花娘不由有些失笑,“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些,我不过出了会子神罢了。”
巧儿见花娘无事,松了口气,给高婉上了茶便出去在外边守着。
“嫂嫂觉得如何了?可好些了?”高婉端着茶盏,摩着杯沿,一双眼睛乱瞟着,一副心神不在的模样。
花娘见了无奈道:“说罢,是什么事来?”
想起这个小姑子,花娘心头莞尔,初见她时见她静静地不爱说话,只当是个孤僻不好相处的,处久了却发现不是这样,后来又被高婉的才情折服,佩服高婉的风骨,却发现偏偏这么个剔透玲珑的人儿,不知怎的就养出了一股子呆劲儿来,想法别出心裁,往往语出惊人,这都是花娘领教过的。
殊不知,这高婉还有一个惹人心怜的地方,那便是剔透了,心思澄净,人也澄净,却也聪明的紧,只是若要说个谎话儿来,保准叫人一眼瞧出来,看着高婉,花娘再一次感叹,不知哪位郎君三生有幸得了这个宝贝去!
昔为倡家女(4)
果然,高婉见被戳破了心事,一时脸红透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花娘见状心头一动,笑道:“为了你哥哥的事情?”
花娘见高婉那表情,心里已有了七八分计较了。
“呀!嫂嫂好生厉害!”高婉掩不住满脸惊讶地道。
想来昨日里出了那样的事,阮妈妈又气急了顶着说了一回,老太太估计气得不轻,又要把高晋轩拿到他老子那里去,只怕是他没有好果子吃的,今早又依稀听得外头说着这事,高晋轩现在想是还跪在祠堂里吧。
想那老太太虽气的慌,但对这个嫡长孙子还是很疼爱的,气过了见着高晋轩被罚得那样狠,只怕是早就后悔了,更别说一向心软的张氏了。
再说那公爹,自打储秀嫁过来,也不曾见过几回,但光凭这寥寥几次见闻,也大可猜得出,只怕这公爹是个倔强的,今日听那些下人们说,像是罚高晋轩跪在祠堂里,从昨日直到今天早上还没完呢,想是看着罚得狠了,张氏她们心疼了,看不过去又劝不得,这才来找的她。
花娘倒不得不佩服这番心思,自己虽只是刚进门的新媳妇,但那高氏大郎却是个极重义气的,与储秀过世的父亲交情匪浅,在这件事上还非得要储秀才说得上话,更何况高晋轩被收拾一顿还是因她而起。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必就是这个道理了,而这其中这些弯道,却叫她们给看得清楚,但到底理亏拉不下脸来,便叫了高婉来说道。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