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闭上眼,空中有风吹过,花香淡去不少,天地间霎时凉薄。
在又一阵风过后,她有些许累了,身子站直了些,仍略略靠着那在月光下白玉似的栏杆。
她慢慢抚上那桥栏,细致而认真,仿佛那是这世间让无数文人雅士梦寐以求的珍宝,眼睛望着水上的倒影,那里有个比牡丹花更娇艳的人影儿,她蓦地笑将起来,声似脆玲轻咛,娇俏引人。
“你原也是个痴的。”一时笑罢,也是叹出一声,幽幽似怨,若教人听了去,不知又要相思几回。
转眼又是衣袂起舞,像是月下绽出的一朵娇艳牡丹,京中盛传,“馆里”有一位御前娘子倾城绝色,歌舞称绝,真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却无人得知,多少权贵们倾尽钱财趋之若鹜的绝美在这样的地方绽放到极致,直成了绝响!
“杏香消散尽,须知自昔,都门春早。燕子来时,绣陌乱铺芳草。蕙圃妖桃过雨,弄笑脸、红筛碧沼。深院悄。绿杨巷陌,莺声争巧。早是赋得多情,更遇酒临花,镇辜欢笑……”
忽地一通水声,万物静悄。
题外话:宋代七夕可以热闹两天哟,初六初七,荷尔蒙泛滥的日子~
但愿千秋岁(1)
耳边传来不断的嗡嗡声,花娘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像是细碎的光影不断浮现又消隐,纷纷扰扰直乱到了心底。细细杂杂,像是有谁在说着话,忽地又像是有一把珠果掉在地上,跟着就是一片的欢笑声。
“撒帐东,笑语浓情一线通,合欢共入红绫帐,好如桃李醉春风……”
忽地又不一样了,满室琳琅珠玉,纱罗逶地,珠帘倾挂,恁般的华丽气派不正是那蟠云楼的做派么?
“轩郎,呜呜……”忽似有细如蚊蝇的哭啼声隐隐传来,细细柔柔的,像是一根儿银针刺戳的人心口生疼,只见那案几边上伏着个女子,瘦弱的肩膀轻轻颤动,露出的半边脸儿光洁如玉,眉眼无一处不Jing致好看,只是正哭得伤心,真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一细看,花娘心头一惊,那永桥上与她一同寻死的不正是这个人么!
“你且省省吧。”忽而不知那鸨儿何时站在一侧,却是看不见花娘一般,只把一双吊梢眼儿斜斜觑着那伏在案几上的女子,涂着大红蔻丹指甲的白玉手指细细捋着袖边的金丝绣花,声音尖尖细细却别有一番撩人韵味:“那信我可是指天发誓地给你送到了,你那负心人也确实是那样绝情反应,这叫人如何来?依我说你就在这安了吧,听了妈妈我的话,还不叫你享尽那荣华富贵呀,再若叫哪家贵人瞧上了,也就是你的造化了……”
鸨母这边说得得意,那女子却是哭得愈发伤心,口里声声唤着“轩郎”,花娘似是泡影一般站在一侧,无人发现,但是那一声声的哭泣却似是锤在她心间,那种伤痛欲绝她竟是也尝了个完全,就好似那痛苦的女子是她一般!
耳边嗡嗡声几乎不曾断绝过,连着那细密的珠果落地声,还有那密拢拢的笑闹声,渐渐地在耳边越发清晰。
“撒帐北,喜酒待客杯连杯,文窗绣户垂帘幕,银烛金杯映翠眉。”
“撒帐上,锦被红毯铺牙床,连肩把臂好风光,珠联璧合福满堂……”
这是……《撒帐谣》?是哪家女子要嫁人?
花娘恍惚看见满眼的红纱锦帐,那一屋子的人影围在一起,最中央那是坐着一对谁?
眼前一花,发现也是满室的人影,只是却没了那喜庆的颜色与气氛,且个个目色Yin沉,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花娘如一缕轻魂一般,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正自不解,咦?
她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更让她震惊的是身旁还躺着个光裸的男人,那男子正晕晕的睡着不省人事,汗shi的衣裳散搭在胸膛上,别有一番暧昧滋味。
捉jian在床?!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群不肖子孙,我高家的脸面今天可是丢尽了,来人……”只见当先两个美妇人扶着的一位白发老太太,苍老却不失高贵,一看便知是优渥的生活从小滋养出来的仪态,此时却是从容尽消,一脸的怒不可遏,整个人摇摇欲坠,旁边一群娘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来扶着劝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娘还未回过神来,便只觉得眼前一花。
“啪!”的一声脆响,她才感到右边脸上火辣辣的生疼,这人下手之重,让她跌爬在床上险险地就要撞上那裸身男子的身上,忽地感觉肩上吃疼,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提拉了起来,还不待看清楚面前的事物,一个不防备,左边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这一下花娘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
周围似有人声,细细糯糯地在哭劝着。
“你且告诉我,莫非我是哪里待你不好,你便要这般对待我?”
脑子嗡嗡地分不清东西,唯有一个清越凛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般如烈火般的愤恨与厌弃。
这是谁?是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