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嫣赧然无措,手指在袖口底下轻轻绞着。
王修戈道:“既然太子妃无话要对孤说,那孤走了。”
他话一说完,双臂瞬间撒开,便仿佛动了怒意,转身要走,姬嫣信以为真,想着这么长久的不能相见,战场上瞬息万变,前途难卜,她忽然再也忍不住追出了两步,从身后抱住他腰,“殿下!”
他得逞地停住了脚步。
稍稍扭过头,这个角度看不见太子妃的脸色,只是贴着他背后绸衣的脸颊,越来越烫了,漫长的等待过后,太子妃的小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腰,宛如激情平复下来,只轻轻道了一句:“殿下,你要毫发无伤地凯旋。”
王修戈难以掩饰眉目当中的失望之色,他朝她点了一下头,道:“会。”
说完便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之后的漫长而短暂的一生,王修戈一直在想,倘若那天她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会从战场带回来另一个女人,她会是什么心情,会那样就呆呆地倚门而立,轻易目送他离开吗?
没有答案。因为没有这个如果。
北夏战场,浴血搏杀,是他打得史无前例的一场艰难鏖战,中途陡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出现的时机仿佛经过Jing细的推算,正好是在易守难攻的峡谷,被敌人占据地理优势,而她又恰好挡在他的身前,被一箭贯穿胸口。
其实倘若她不出现,王修戈有六成的把握,不必硬生生受这一箭。
当晚,靖军拿下了高地,重新安营扎寨,这个出现得太过巧合的女人半昏迷地被抬进了军帐,半醒半昏之间,她苍白的小口始终喃喃着一个人的名字,仔细听,是“殿下”二字。
樊江尤其诧异:“殿下,这个女人认识你?”
王修戈坐在她的床榻旁,凝视着这张熟悉至极的面庞,一动不动,宛若沉思。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潘枝儿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再来一个活的潘枝儿呢?
多年来,不断地寻找着真正的潘枝儿,是为了心中的忏悔,亦是……在等着有可能出现的这一天。袁家的细作,驯养多年,被送到了他的身旁。
这个女人,应当是袁家的傀儡,或是细作。袁氏错信了他派人暗访寻潘枝儿启事上的肖像画与生平过往,连她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像是经历过Jing细的打磨,来力求惟妙惟肖完美无缺。
当她苏醒,用灌输进去的“过往”叙说着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着的种种“温情”,满心希冀憧憬地撞进他的怀中,梨花带雨,声音发抖:“殿下,枝儿找了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一切已经昭然,他温柔万分地摸她的鬓角,低声道:“这些年,你在哪?”
她便以为已经全然达到了目的,如同背稿一般,说得事无巨细、滴水不漏。自然,那是袁家早已为她安排的一段所谓人生。
潘枝儿说完,小手紧紧拥住他,因为太过于用力,她低头咳出了血。
王修戈将她放了下来,摊平在床,拉上棉被,眸光温柔:“你受了伤,勿思量别的,在这儿养着就是。”
她听话且驯服,向他轻轻点了下脑袋,虽然疼得厉害,但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王修戈出军帐等了片刻,身旁篝火点燃,时明时灭地照着他的脸。
过了不知多久,军医从潘枝儿的帐篷之中退了出来,向太子回话:“殿下,潘娘子受了一箭之伤,伤口颇深,她身体孱弱,实在难以承受,倘若这箭镞再偏上一寸,她这性命就危险了。”
王修戈没有说话,旷野上犹如呜咽的风吹动着他的发丝,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军医偷觑着他脸色,沉yin着,自作聪明地说道:“殿下,下官会用最好的药医治这位潘娘子,少待一个月,便能痊愈。”
这么重的伤,落在潘枝儿的身上,一个月就能痊愈,是有点夸下海口了。不过,这也绝非不可能,伤口毕竟不在要害,处理得很及时,也很得当,只要后续不出意外,定能完好如初,甚至有可能,连伤疤都不会留下,或者伤疤很小,几不可察。
但王修戈突然扭头,脸色森寒地道:“不,将她的药量减半,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痊愈不了了,终身都要受这病痛的折磨。”
军医悚然一惊,但凡有点医德的大夫都不敢这么做,但是被太子这么盯着,他心里直发憷,不敢违逆,只好讪讪地点头,“是、是。”
潘枝儿用药久不见好,但她好像并不怎么着急,因为她的身子为了复原真正的潘枝儿因为早产和婴幼时期的缺乏食物而导致的病态,已经被袁氏破坏了,现在这个身子,在天寒地冻里受了一箭,扛不住也是可能的,她只管用自己的心,挽回面前的太子,令他的心全然偏在自己身上。
那个真正的潘枝儿,曾经无数次地爬进暗格子里为他捎送东西,对他有着深恩和深情,她不信,这样的惊心动魄的重逢,在男人的眼中会无动于衷。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王修戈看她的眼神,日复一日地变得愈加温柔,到最后仿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