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抵都觉得他不将兄弟当兄弟,不将子女当作子女,可身在这个位置上,谁又能知道他心里无奈?
皇权在他手上,蜀氏江山的百年基业也在他手上,他不敢行差步错分毫,只能如履薄冰地谋算着……兄弟也好,子女也罢,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父亲和兄弟的身份便排在了帝皇之后。
“难道皇兄不是吗?从你言而无信与公孙皇后成亲,陪上郭岚性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怪物了。”
龙风行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用个狠毒的语言当作利器狠狠地戳向了蜀皇心上最痛的疤。
郭岚自焚的那一晚他也在,眼睁睁地看着蜀皇抱着一具焦骨在废墟之中枯坐了整夜。
那时,他心疼自己的兄长……可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心疼的不该是抱着尸体痛哭的男人,而是男人怀里那个曾活生生的女人。
郭岚也好,他也罢,阿容也是,在他心里永远比不上这万里江山,无上权势。
短短几天之内,这是龙风行第二次提起郭岚,蜀皇面上闪过一丝Yin郁,鼻尖似乎又有一股淡淡的焦味萦绕,是他几十年来挥之不去的心头之痛。
他定定的看了龙风行一眼:“当你寡人若是不与皇后成亲,没有公孙家的兵权做倚仗,三弟一登基我们都是他剑下亡魂,哪里还有今日这番恩怨争执?”
说着,他垂下眼睛,望着不远处那盏豆大的烛火,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或许……当年正该如此。若是他没有登基,郭岚不会惨死,他们至少还能在Yin间作对鬼鸳鸯,忘川之畔,奈河桥头,也能一起走。
两人都被彼此说到痛处,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龙风行忽然开口,声音艰涩:“要杀要剐随你如意,只是我最后还有一个要求……若皇兄真如你所说,对我还有一丝兄弟之情……便,放过阿风那孩子吧。他素来忠心于我,谋反之事也不过是顺了我的意愿罢了。”
提起景随风,蜀皇顿了顿:“劝降书已下,阿容昨日便已启程前往凉城,他若受降,寡人不会伤他性命。”
龙风行闻言笑笑,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阿容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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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
北疆的大军在距离凉城约莫五六里之外的地方扎营,与蜀皇军队已在此焦灼了三个月之久。
大帐外,一个身着湛蓝裙装的姑娘与一片银枪铁戈显得格格不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看了一眼两旁人高马大的侍卫,不由有些瑟缩。
蓝群姑娘却是一片镇定,向营帐外的护卫询问道:“将军在吗?”
侍卫抿了抿唇,正欲说些什么,帐内却传来了景随风冷冽的声音:“放她进来。”
闻言,蓝衣女子似是松了一口气,在侍卫的注视下抬步进了营帐。
她便是崔妙菱,景随风的新婚妻子。
两人为了崔家和武英王的联合草草结亲,成亲后景随风却以军务繁忙为由始终不与她同睡一榻,平日见了面,也是客气有余,亲切不足。
两人本就是顺从家族意愿结婚,崔妙菱知道自己的丈夫心里藏着远在通京的天之娇女,也不甚在意。
若非必须,她亦不想接近景随风。
只不过半个月前,通京传来消息,武英王宫变失败已被蜀皇捉拿,诏安书也下来了,说只要北疆叛军投降,降者不杀。
武英王失败,北疆军队与朝廷的战争落了下风,眼瞧着冬天快要来了,他们若是硬撑到底只有死路一条。这劝降书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然而诏令进了景随风的大营却没了后文。
崔妙菱觉得身为妻子和利益伙伴,自己该是提醒男人一句,今日才来了大营。
营帐内飘着淡淡的檀香之气,景随风见了她进来,轻声问:“什么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却隐隐含着些不耐。
崔妙菱垂下眸子,屈膝一礼:“见过将军。”
两人虽然已经成亲,她却从不曾唤过他夫君。
“妾身今日前来,是为了劝降书一事。”
她淡淡的声音回荡在营帐之中,听得景随风皱了皱眉,望向不远处的小妇人,心中好笑。
什么时候她也能管他的事了?
“军事要务,你还是少管的好。”他声音里喊着些警告。
崔妙菱抬眼看他,眼里却并无惧怕神色,又道:“虽是军事要务,却也关系着妾身的身家性命,严冬近在眼前,还请将军三思。”
景随风轻笑一声,话语里却没什么暖意:“你还知道严冬将至?”
崔妙菱本是个深闺妇人,擅长歌舞刺绣,出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也知道行军打仗之事?
景随风权当是崔家在她身后提点,心中更觉厌烦,挥了挥手:“此事我自有考虑,你先出去吧。”
崔妙菱素来不喜欢檀香的味道,只觉闷得人头昏脑胀。见到景随风一脸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