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光,台下是无数的观众,他们没穿校服,这一刻好像跳出校园,跳出十六岁的人生。
红裙蹁跹又落寞,没人是它的观众。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飘到那一天的商场,飘过玻璃橱窗,落在柔软的棕色沙发里,那身黑色西装的肩头,他是红裙唯一的观众。
*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手机从手掌滑落出去,耳机便在这一刻泄露声音。
空姐过来提醒:“先生,你好,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
闻怀白俯身把手机拾起,点头示意,掐断歌声,取下蓝牙耳机。
从玻璃里看出去,视线穿过蓝天白云,渺小的棠城一点点放大,最后定格成一抹红。
闻怀白攥着手机,在尾声还没结束的时候,起身。
节目才刚开始,他出来的时候静悄悄的,离开会堂,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停在红白相间的橡胶跑道上。
这时候没人会出来,这里绝对的安静,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烟味从指尖飘出。
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是钟林在消息轰炸,“闻怀白,你真不看啊?侄女今天可漂亮了。”
连着好几张照片。
闻怀白瞅了眼,便又挪开视线。
“你这么闲?”烟燃到一半,他才抽空回复钟林。
钟林笑嘻嘻地发语音过来:“我这不是打算给一中捐栋楼,提前考察一下吗?”
闻怀白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懒得理他。
钟林絮絮叨叨说了挺多,他是闻怀白的朋友里,嘴巴最欠的那一个。和许皓他们不一样,他一点不顾忌闻怀白。
钟林说:“哎,我怎么老觉得侄女看着眼熟呢?”
他的意图毫不掩饰,闻怀白深吸了口烟,冷笑等着他的下文。
钟林不怕死的,还要给他打电话继续说下去:“对不对?你没觉得她很眼熟吗?”
“所以?”闻怀白冷声反问。
钟林仍旧笑嘻嘻:“白苏姐啊,长得多像。你猜你哥天天看着侄女这脸,心里是不是膈应坏了?啧啧,这要是我,我每天饭都吃不下。”
钟林扫了眼底下,刚人还在呢,这会儿已经不见了,“侄女唱完了哦。”
闻怀白没说话,沉默中,依稀可见风声。
“闻怀白,你说,你第一眼看着侄女,不会觉得看见白苏姐吧?”钟林看着台上的人拎着裙子下台阶,身边那小男生还挺绅士,扶了她一把。
他把这情况转达,却只听见砰地一声,而后电话挂断。
钟林捂着耳朵,撇嘴:“真没意思。”
闻怀白看着飞出半米的手机,难说他刚才那一秒是故意失手,还是纯粹失手。总之,手机滚落好几级台阶,安静地躺尸在了跑道上。
他长腿跨下去,捡起它,屏幕满是裂痕。
闻怀白胸膛剧烈起伏,又吐了口烟圈,把手机径直揣进口袋,转身离开。
*
排练过很多次,他们不是专业歌手,不需要唱出怎样的技巧或者充沛的情感,只需要不跑调,就足够获得雷动掌声。
下台的时候,一晃而过以为看见闻怀白的背影。因此一时晃神,差点踩空台阶,被程煜扶住。
“小心点。”程煜提醒她。
“嗯,谢谢。”闻雪时点头,再看过去,哪有人影?
也许是心魔,闻怀白简直成了她的心魔。
按理说该回到座位,可闻雪时趁着会堂的昏暗灯光,溜出去透气。
裙子不长,但走路不太方便。她就近坐在出口的台阶上,刚才唱的歌里有冬天,勾起了她的魂,她真想念冬天。
每逢平孟镇的冬天下雪,外婆就会说,雪时,你看,这是你的日子哦,落雪的时候,就是你的日子。
落雪的时候,真想变成一粒雪花,人啊,就是很难做的。做雪花就好了,想落的时候落,落在甲的肩头,落在乙的头发上,也落在丙的手心。等雪融化了,就把甲乙丙丁都忘掉,重新开始一个轮回。
所以等到冬天,一定会重新开始一个新的轮回。
*
在冬天到来之前,先要等夏天结束。
蝉鸣还很热烈,橘子汽水的销量只增不减,夏天是不会结束的。
闻雪时把钱找给小朋友,声音都变轻柔几分:“慢点走哦。”
她工作的便利店附近有一片补习班,常有补习班的小朋友来买汽水和玩具。小孩子真可爱,看着他们,闻雪时都觉得心情大好。
当然,也有很难搞的小朋友,胡搅蛮缠,态度恶劣。这时候闻雪时只需要冷着脸瞪他,他就会收敛,也许会想,这个姐姐好凶,会动手打小孩。
但天地良心,闻雪时这辈子没打过小孩。
已经下午五点,距离她的下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夏天的五点钟,太阳依旧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