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汶离去很长时间了,她仍站在那里,被鲜红的礼服包裹的美好身体凝滞在原地一动不动。花园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人群里发出嗡嗡的像群蝇般巨大的轰鸣声。她慢慢拖着裙角向门口走去,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
这是间结构繁复的套房,在经过宽大的客厅进入装饰简单得毫无个人品味可言的书房后,她有些兴味索然地向前进入了一间卧室。它的房门敞开着,雪白的灯光映在门前的葡萄颜色地毯上,仿佛正在恭候着她的到来。
此时的卧房里空无一人,素蓝色的大床上罩着冰冷的床罩,淡蓝色的正对着窗户的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幅淡淡的油彩画,颜色因为空气中的水分子的关系有些消褪了,却还是可以看出画这幅画的人丰富的情感和青涩的画技。通透的灯光映在银白的画框上,像一幅虚幻的梦景明亮而模糊的边缘。
她跌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那幅画,却什么也看不见……
奔跑的加藤细川冲进大厅,顺着楼梯跑上来,他站在走廊的尽头望到那间敞着门的房间,脚步不由自主地移过去。不知为什么,他内心里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什么,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先是看到如一团红色火焰般深陷在冰冷深海中的海瞳。
这是一间男生住的房间,他想。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难道这是周汶的房间。他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眼神一扫在白色土耳其柜上发现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药瓶。他拿起其中一个,上面写满了复杂的英文,在针对病症中写着:脑瘤及其他类似病症。他皱着眉把药瓶放下,才发现海瞳的神情有些可疑。
她用一种既想逃避又极力想看清的目光在注视着墙上的一张小画。一张算不上艺术品,但一眼就可以看出画中人是谁的稚嫩的小画。那是在富士山下沐浴在花海里的年少的美若花神的周汶,他唇角的微笑是那么纯美得不真实,就连加藤细川看了也不免嫉妒起来。他所认识的周汶,从没有如此微笑过。
“宴会取消了。我们回去吧。”他摸了摸海瞳的肩膀,她眨了眨眼睛,好容易看清眼前的加藤细川。“你看,那上面画的是什么?”她问。
他闭上嘴,心底涌上不明所以的酸酸的味道,却更加疑惑地看着她。她看起来非常迷惑,似乎从那画里看到了什么基督重生。“海瞳,这是私人卧室,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那只是周汶的一幅肖像画。”他拉起她的一只手臂,要带她离开,不料她很容易地滑脱出来,眼睛只管紧盯着那画。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海瞳。加藤细川心想。即使在她受伤快要昏迷的时候,意识仍是惊人地清醒。而现在,她看起来更像是在梦游。
加藤细川有些负气地从墙上取下那幅画,放到她膝上。她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划过斑斑的油渍,在少年明媚的唇角划过,慢慢蜷成一团,又费力地伸展开,加藤细川最后看到一滴血从她唇角滴落下来,滴到淡粉色的樱花丛中,刺目地猩红……
“怎么了?”他蹲下来,看到她极力压抑地情感,愤怒、狂乱、惊惶,她将所有的力量宣泄在嘴角,那上面又溅落下更多的猩红的血珠。
“海瞳,你在干什么?这幅画怎么了?你在流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摇着少女的肩膀,疯狂而愤怒地喊起来。
“他是霍希频……”说完,她扬起脸先是提起血迹斑斑的嘴角微笑,紧接着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无论加藤细川如何想摇醒她,她仍然疯狂地笑着,继而从床上滑下来,滑到加藤细川脚下,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他是霍希频,他一直在骗我,为什么——”
“他是周汶,别再傻了,那个霍希频已经死了,看着我——海瞳。”加藤细川扭起她的脸,那张被某种疯狂的情绪所控制的脸,“是不是病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他轻声抚慰她,摸娑亲吻着她的头发。有一瞬间,她似乎要屈服了,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里面充满了冰河火焰般骇人的光芒,“这是我三年前为霍希频画的画,是他的圣诞礼物,告诉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告诉我……”她的脸上现出残忍而凄楚的神情,“我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为什么……”当她从地毯上站起来的时候,刚刚还陷在她的话中震惊得无法自已的加藤细川从身后一把抱住她,“你不能去。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去。”
“放开我吧,加藤细川,让我找到他,我不能再失去他了。”她冷冷地哀求着。
那双胳膊搂得紧紧得,似乎在用一生的力气留下她。“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霍希频了。他得了脑癌,而且周治生要利用霍希频的名字从瑞士银行投资信用中心取出他父母名下的所有资产,他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被你我都无法想像的黑暗势力控制的傀儡!”海瞳从他双臂挣脱出来,像陌生人一样盯着他,然后拼尽全力在他脸上打下去,“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是希频,原来你知道他被人控制着——加藤细川,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她提起裙角飞奔出去,仿若一片燃烧着的云霞。
那晚,人们再也没有看到周治生,就连周汶也凭空消失了。所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