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不必放在心上,即使是不相干的人,我也会那么做的。”她毫不在意地扭了扭嘴角。
周汶咬着嘴唇,这使他看起来十分孩子气。
海瞳吐出一口烟,有些清凉而迷离的目光从凌乱的发梢中透出来,如秋水一样流淌在他的身上。
“你……喜欢我吧。”他突然说,眼神明亮如春水。
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朗声笑起来。“真是的,可能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吧。”她这一番承认让周汶吃惊不小,他怔怔地望着她,这个如太阳花一样灿烂明亮的女孩儿。
“你应该感到幸运,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就因为这个,我才跳下去救你。所以,我喜欢的不是你,而是长着和你一样面孔的另一个人。”
这句话果然有震撼效果,他望着她逐渐游离于回忆中的冷淡的面容,哀伤地蹙起眉尖,那神情一瞬间确实让她有些后悔,她叹了口气,从脖子里掏出那只枫叶项链,“对了,看看这个,认识吗?”她拎着它在灯光下晃了一晃,终日汲取着她的温度的碎钻散发着脉脉的少女的气息,交相辉映放射出的棱光照耀着整个空间,他们的眼睛在这光芒里都如钻石般明澈、奇幻。
一刹那,仿佛被这件巧夺天工的项链所震惊,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微微地摇了摇头,似被微风拂过的麦梢——海瞳将项链提到眼前,眯起眼睛看着它,“如果你真的是他,却不肯承认的话……你猜我会怎么样?”
少年摇摇头,好奇地睁大眼睛。
“我还是会原谅你,因为……只要是他想做的,我都不会生气,完全不会……只要他开心,只要他仍然呼吸着我们共同呼吸的空气……哪怕我们永远不能相见。”
“我说,这些年,过得好吗?”她突然柔声问,烟雾隔断了她目光中的恍然。
“什么?”周汶不解地问。
“我是说,你幸福吗?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怕黑,会不会感到孤单……”
他垂下眼帘,有些无奈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她眼里,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的影子。“他真的很幸福。有你这样爱着……如果我是他……”周汶慢慢地说。
海瞳漫不经心地吐出口烟,“我们拥有共同的过去,欢乐、痛苦、分离……而你没有。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现在呢,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别人。”周汶似有所指。
海瞳冷冷一笑,“这不关你的事。”她继续抽着烟,思绪随着烟雾缓缓升腾,似乎已经浑然忘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
她把烟蒂仔细地在身旁的烟灰缸里捻灭,冲站在那里的少年伸出手,示意他拉自己一把。少年伸出手将她拉起来,那只手冰冷而滑腻。她轻快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手抄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大收录机继续在唱歌,人们在喝水、聊天、摆弄琴弦,海瞳穿过房间,在大收录机里重新放上一张碟片,是爸爸和妈妈乐队的加州之梦。她的身体随着节奏慢慢摇摆起来,绕着那张桌子闭起眼睛举起双臂轻轻晃着——几个人也站起来,随着这音乐摇摆着身体,很快人们纷纷站起来,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晃起来:alltheleavesarebrown
andtheskyisgrey
i”vebeenforawalk
onawinter”sday
i”dbesafeandwarm
ifiwasinl。a。
californiadreamin……
stoppedintoachurch
ipassedalongtheway
well,igotdownonmyknees
andipretendtopray
youknowthepreacherlikesthecold
heknowsi”mgonnastay
californiadreamin……
周汶站在卫生间门口,望着人群里自顾自摇摆着的海瞳,却感觉她是那么悲伤和迷茫……
她在音乐最高chao时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仍弥漫着清凉的水汽,薄云迟迟不肯散去,天光暗淡得有一丝忧伤。
她穿着外套坐在仍然shi漉漉的长椅上,仰头望着天空。灰的凝固的云,薄云后不肯露面的太阳,一只黑鸦无声无息地拍着翅膀从天际掠过,孤独地投向远方。“不是他……”她叹了口气,清甜的雨后空气涌进肺腔,压制住了心底愈来愈浓的绝望。他的手腕上没有伤痕,细嫩如婴儿的肌肤,无名指从上面滑过,是那么令人惊悸的平滑如丝。
“你这个大傻瓜,醒来吧……”她对自己说,意味着结束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一直跌到脚下shi漉漉的草间,倏尔不见了。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