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刘彻说出的话是不容他置喙的,他只是心中有些不安,阻拦阿娇的手臂都颤了颤。
长门宫是馆陶公主才献上来的宫宇, 并不属皇宫内,顶多算个行宫。
就这么安排阿娇远离皇宫,能避免阿娇再更进一步地触怒刘彻。
而长门宫中的侍从也是馆陶公主安排的, 可以确保阿娇的生活无虞。
“安排我去长门宫住着... ...”阿娇忽地低笑出声,像是明悟了什么。
她的笑声由小渐大:“我晓得了,你是在向世家宗亲让步!刘彻,原你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
无论是刻意诬陷她行巫蛊咒术还是如今高举轻放的处置,都意味着刘彻想要废她必须寻合理的理由,获得其他势力的认可。
“你将自己看得太重了。”阿娇的话说中了真相的一部分,让刘彻轻皱起了眉头。
不过看着她如同疯癫般地笑得喘起来,他没有将话完整地讲下去。
他确实需向宗亲世家让步,但是仅仅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毕竟他要做的不仅是将阿娇拉下去,还需要抬卫子夫作皇后。
如果只是前者,单一个巫蛊的罪名其实都足够置阿娇于死地了。
堂邑侯陈午虽说也有侯位,但是他的身家薄,与其他世家的关系经营得也不好,借用世家的力量来保住女儿阿娇的皇后之位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的。
即便馆陶公主上下活动,也顶多是留阿娇性命。
然而刘彻想要选一个只是奴隶出身的女人作皇后,却会勾起整个世家团体的反对。
卫青被封作关内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闹过一次了,但是卫青是有确实的军功的,他们想反对都找不到反对的点。
最后他们接受卫青被封关内侯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被这样封侯的武将一身也全凭军功。
之后若胜了才能保持侯位,若是败了便是侯位不保。
哪里能有人一直常胜不败,特别是未来刘彻肯定依然是要主动出击的匈奴人的。
再加上卫青低调与人为善,作为关内侯也就没受太大的排挤。
皇后不一样,皇后即便不是出身世家也该是个出身良家的女子。
卫子夫的优势也仅仅就是她刚刚诞下的皇长子,弟弟卫青拥有的名望只在军方那边根本没什么用处。
但是既然已经证实刘彻是可以生子的,那么之后刘彻自然也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儿子。
仅凭一个刚刚出生的皇长子所具备的优势,根本不足以支撑卫子夫登临皇后之位。
刘彻才因为在军事、经济上的一些作为与世家闹僵了,并不想再在立后这件事上完全激怒世家这个群体。
所以他还是让步了一些,免得馆陶公主为女儿复仇去激起这些人反对自己的情绪。
而他为了立卫子夫为皇后,将要做出的事也远不止是轻罚阿娇——还需一个人做出些牺牲。
刘彻将要如何处置阿娇的事吩咐完,就离开了阿娇的宫室,径直出了宫。
他骑马去的方向是平阳侯府。
平阳公主早间就获了他要与自己见面的消息,正一身素衣候在侯府门口。
从前迎接刘彻的时候,她总是落后曹寿半步站着,如今她却只能自己合衣等着,一双儿女都站在了她的身后。
望着刘彻渐近的身影,她面上浮现出了点笑意,苍白的脸上蕴了些红:“阿彻。”
刘彻跳下马来,看清她身形瘦削,眉头便皱在了一起,不认同地道:“阿姐怎的瘦成这样了,莫不是真的一直在为曹寿守着?”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单只是关切,平阳公主听出了其中真切的责问,忽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原本才浮出在她心中的浅薄喜意消弭了,她一双手虽仍托着刘彻的手臂,但人已往后退了一步。
刘彻也意识到自己因方才与阿娇的争端态度不太好了。
他软和了口吻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与曹寿情深我知晓,但是也需为自己多着想才是。”
然而平阳公主更觉得刘彻说这话不对劲了。
况且从前刘彻来总是会先讲些来意,偏这次什么也没讲,见了面两句话便又提起自己的伤心事。
自己这个弟弟可不是个低情商的傻瓜。
除非他这次的来意就与自己的现状有关,必须先铺垫这两句。
平阳公主已起了警惕心,但还是勉力向刘彻笑道:“咱们进府中去说吧,立在这府前道路上说话总不像话。”
她先一步转身在前引路,步伐有些快。
刘彻抿了抿唇预备跟在其后,瞧见软乎成一团曹盈柔和了表情,抱了她起来一道走,一边走一边微笑问道:“盈盈有没有想舅舅啊?”
他原本就喜爱曹盈的冰雪聪慧,曹盈不久前又交了两样马具,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当下对她自然格外疼宠着。
“自然是想的。”曹盈乖顺地抱住他的脖子,让他能够省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