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哥大概没准备回答我,我的问题也够天真了,唐叔叔出差了,难道让赵阿姨一个人面对老唐伤势很不乐观的现实?
我叹口气,却听到大东哥说,只是能说话,别人听不清但我听清了,他说瓜瓜不要怕。
说罢,大东哥盯住我,又重复,徐瓜瓜,你听清了么?老唐说,瓜瓜,不要怕。
我正想着自己天真,并没做好准备迎接这样的答案,顿时五脏六腑全都挂不住,直落落往下掉,整个腹腔好像被开了膛,冷风不断吹来吹去,扫荡每一个角落。
大东哥一把拉住我低喝,你得干嘛!你给我站住了。现在接受不了,当时干什么去了?老唐醒了要是想见你你就得能囫囵个儿地站出来,别虚泡泡的。你都多大的人还分不清好坏?但凡长了脑子,老唐跟那个流氓之间也都知道选谁……我也没**夫教育你了,你去洗个脸,要觉得扛不住哭够了再出来。什么也不准跟赵阿姨说。知道不知道?!
我问手术得多久?
大东哥说不知道。然后他看我不用扶也能站住了,就丢下我走人。
从前我以为我是个极度坚强沉着有谋略的人,替首张解说时忘词都能胡诌得寓教于乐,还能博得合影一张,赞誉若干。
可那些突发事件与老唐出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信口开河,就算被捉包,也不过时一顿数落,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名声扫地,因为不在乎,所以很大度,所以不怕失去,所以为所**为。
王尔德说,如果不是因为怕被别人拿走,我们会丢掉任何东西。
这是在说老唐对于我,他会去哪里呢?老唐一生都会在这个城市里。我知道他在这里,他不会被拿走,我就丢了他。
然后一回头,他不见了。
大东哥说老唐念叨着,瓜瓜不要怕。
第117节
读中学的一次去唐叔叔朋友家玩,他家有只狗。我手欠又鲁,压根本看看那狗是不是拴着的,刚有调戏那狗的意思,就被那狗扑过来。眼见着小命就要交代了,老唐像神一样从天而降,一把我拎到背后,直接给了狗脖子一脚,那只狗险些就挂了。
老唐被唐叔叔骂了很久,说他欺负那只狗,调戏不成就痛下杀手。可我依然记得老唐安慰已经不会哭的我说,瓜瓜不要怕,瓜瓜不要怕。
那个一直安慰我不要怕的人,现在生死未卜。
我很害怕。可大家都告诉我要冷静,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不要怕。
医院洗手间都是惨白色的,充满消毒水的味道,我以为自己会哭,可在洗手间站了一会儿竟然哭不出来,酝酿眼泪也于事无补,于是对着镜子站了片刻,觉得累,就坐到洗手间台子上。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我以为是妈妈来了,立刻冲出去,可看到了陌生人。
大东哥看到我出来了说,这是王记者、老唐队里的张哥和公安局派来协调的赵处。
记者?
大东哥也不像刚才那样有些癔症般的冷静,他低声说,老唐是英雄,这件事情要搞大。
我不知道其中的联系在哪里。
大东哥见我依然呆滞,趁记者在跟张哥说话,拉我到一边训导,老唐伤得很重,修养也得很长时间,没有名头以后他升迁都是问题。你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就闭嘴,你要敢捣乱我饶不了你,我也饶不了肖斌!!
他说罢盯着我,大东哥对我的杀心依然未灭,可他的威胁却给了我鼓励——他是在告诉我老唐一定会活下去。
我的思维开始运作了。
大东哥盯了我片刻,又对其余的人说,这是唐警官的女朋友,得到消息马上回来了。
大家都看着我,大东哥也回头看我一眼。
我想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在说我。
大东哥见我没反应,就独自上前去说,唐警官现在是假期。我们两一起吃饭,他说要去洗手间,去了好久不见回来。
记者又问,去洗手间?
大东哥说,东郊那边的海鲜馆,都是家庭作坊,洗手间在外头。
记者哦了一声问,东湾那边?
大东哥说是。
记者叹口气,那边的确不太平。
我知道他们去了我们常去的那个馆子。位置很偏,以前去到那里如果我要用洗手间,老唐一定都会陪我去。他说那不安全。
一个大老爷们儿守在女洗手间门前,坦然地接受各种白眼青睐,我通常把那当做老唐婆妈的一个例证。
那里原来真的不安全。
大东哥叹口气才说,唐警官身手很好,虽然赤手空拳但当场撂倒两个,可到底还是寡不敌众,但那获救的女孩子没大事,女孩子说,唐警官一直让她快跑,直到最后都一直让她快跑……
说到这里,大东哥开始哽咽。
记者也很动容。杜叔叔叹了口气,赵阿姨忽然哭了出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大东哥推我一把,我过去坐在赵阿姨身边。
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