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准备工作就绪,无影灯亮起来,即将手术之前,沉下心来的叶文廷总爱问自己的话便是:“尊敬的白衣人,你准备好了吗?”
初夏的风,吹的温柔。那些雨天的记忆,雪天的记忆,在岁月底处,如云雾中隐约着的山峰,若隐若现。独自漫步在黄昏的街头,周身仿佛镀上金色的光芒,万物镶上了金边儿,让人看着柔软。
相思如梦,无迹寻。终生孤单,不死心。他还是喜欢夏天,喜欢这个果实丰沛的季节,固执的喜欢它,潜意识的喜欢,一直都喜欢,永远都喜欢。
多年后,回去了家乡,叶文廷在全市最大的医院里工作,平时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独住。刚回来时,就跑去父亲家里领回了小九,它已经垂垂老矣,毛还那么白,好在,记性没老的把它的主人给忘记了。
一踏进门,小九看见了他,喵的一声后纵身一跃跳到他的膝盖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卧着,叶文廷把它抱起亲了又亲,“小九,好久不见啊。”
“还记得我吗?老九。”两个搂在了一起,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老九眯着眼睛,把自己蜷成毛茸茸的一团,温存的依偎进他温暖而寂寞的怀里。
深夜,把那只爱念旧的老猫揣进衣服里,打车回自己的住处,车子在暗黑的街上默无声息的潜身穿行,经过那个印象里的小店,隔着车窗,他忍不住的侧头看,它已被改成了个游戏厅,那里面灯光明亮,聚集了很多夜不归宿而忘情流连游戏的学生,车子超越过它的门前,他还不住的回头看,直到看不见为止。
用从医院带回来的药盒子,给小九搭了个窝,于是,它就在他的新住处安居下来,有了个家。每天给它准备三餐,给它打水喝,收拾它的粪便,给它洗澡,给它最好的医疗护理,和它说贴心的话,把它伺候的舒舒服服,它就像个贵妇一样安心享受着仆人周到细致的服侍。
叶文廷的工作,平日里比较忙,常有手术,有时还要出差外地,去别的地方给病人做手术,他虽年纪尚轻,但已经参与了不少大型的手术,尤其见长创伤骨科的治疗,没多久已经在那个小城里小有名气。
那日,叶文廷要去x光透视室拿片子,他信步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厅,路过一排排透明的玻璃窗子,听见化验血项的窗口喇叭里叫着:“方怀红”
就快穿过大厅的他,一下就停住了脚步,下一秒,立即回头,眼光急切的四处寻觅,很快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短款半袖风衣的长发女子走到窗口,弯下腰在那盒子里找化验单,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看不见面容。叶文廷心跳猛的加速,剧烈的狂跳不止,他极力的屏住呼吸,站立不动,就那么直直的看她,这人专心致志的边走边看化验单,竟那么随意的在他眼前走了过去,根本没看他一眼。
顿时,叶文廷的喉咙苦涩的发不出一点声来,更叫不了她的名字,对她的漠然感到无比的失落,他只能快步去追那眼大漏神的人,他这么大个人在一旁站着紧紧的瞪她,她怎么就看不见哪?怎么能这么瞎啊?怎么能呢?
紧跟那人身后,走了一段路,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心电感应,叶文廷再也忍受不了她那毫不在意的忽视,伸出手轻轻的拍她肩膀,她回头,想问:“有什么事?”话还没出口,就仿佛被惊吓到一样,瞬间睁大眼睛,合不上了嘴,眼光在他脸上极力的扫来扫去,无法停下目光来,更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还是叶文廷先恢复了说话的功能。一开始,他专注的看她,仿佛被她充满魔力的眼睛给吸了进去,瞬间便迷失了自己,它是黑色的漩涡,深陷其中便再也无力挣扎。她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样子,她的眼仍黑的像个深潭,长长睫毛微翘,瞅人的眼神依旧幽然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无法探知深浅。
片刻之后,从那深潭里露出可以呼吸的头,叶文廷干涩的喉咙发出第一个声音来:“好吗?”话刚出口就已红了眼眶。
她愣愣的,像个木头人,眼光落在他白色衣领上,半天才想起来点头,依旧无话。叶文廷心跳一直无序的慌乱着,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只能看她慢慢低下了头。
即使是十年不见,哪怕只说上一个字,多年前想着要淡忘的情绪便再一次的出现了,然而,此刻他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打破那顷刻急速冷凝的空气。
瞅着她小小的黑色头顶,仿佛十多年前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用力抱紧的每一个拥抱,每一次蠢蠢的争执,每一回故意的挑衅,他都还记着,清清楚楚的记着,一直不曾遗忘的记着。
年少的时候,喜欢靠的很近看她,喜欢望进她那深眸之中,哪怕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即便那时无力无助的只能远远望着,他也想看着她。那最后没来得及问她的话,错过了机会,停顿了疑问,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结束的那么匆促,戛然而止,象不再启动的火车,从此锈迹斑斑,落满灰尘,永远的封存起来。记得那时的他抱着头无能为力的坐在Yin暗的台阶上自我决裂,发狠的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见,却依旧抛不开那心中浓浓的眷恋。
那个夏天以后,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