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烨只觉身子好像有点站不稳,几欲向后摔倒,但终究因着平日里时常练武,身子底还算好,只是稍稍打了个晃,手背撑门,算是没有失态。
想要说没关系,想要劝自己,告诉自己她的这些话不过都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可是,恶语伤人六月寒,到底是难以违心再假装坚强。
她眼中的不屑,溢出言语的厌恶,摆明了的疏离,都令他失望至极。
她的一颦一眸,本应该是这世上最美最动人的景,可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一刀刀剐着他的心。
傅长烨强按下心头失落,再度不甘心地反问一句,“你真就不好奇我指的到底是什么?”
“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愉景脱口而出,愤而转袖,以指尖对他。
用来刺激他的话,何尝没有反噬到自己?
但,既然说了,又怎么收回?
“你,傅长烨,无论做何事,都必定有你的用心用意,你不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对我好,你就是个唯利是图,别有用心,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小人……”
恨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也让自己死心,带着份歇斯底里的绝望,以及绝望后的不甘心。
满心中,唯余恨。
恨他说话不算数,恨他不让她走,恨与他在一起的那么多日日夜夜。
更恨……
恨即使走到了这一步,她心里竟然还有一点喜欢他,恨这样矛盾而自甘堕落的自己。
两相对峙,尽是怨气与怒气。
她面上的倔强,他尽收眼底。
傅长烨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极力稳着自己因为她的推搡,她的伤人话语,而令他急遽起伏的心口。
可是,她指责他对她有所图?图什么?图她如今这般与他针锋相对,说他是小人吗?
原来,她厌恶与他的每一次亲.热,原来他曾经以为美好到极点的那一次次燕好,一次次坦诚相待,她竟然都觉得恶心。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愉景向前一步,带着一丝嘲讽,依旧保持着与方才同样强硬的语气,转手勾住傅长烨腰间玉带。
她在试图为他宽衣解带,以此来羞辱他。
为逼他也为逼自己,她一字一句说道:“我比谁都希望,我从不曾与你相遇过,更不曾睡过你的榻,怀过你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龌龊……”
“你……”
伴随着傅长烨愤怒而低沉的一声呵斥,一阵清脆的锦帛撕裂的声音回响在落针可闻的静室内。
愉景目光下移,带着万分不屑从自己肩头被撕裂的褙子上瞥过,转而抬眸,微扬下颚,以目光向他挑衅,“不过如此……”
所谓的爱,不过如此,经不起打击,拉不下面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看却不贴心。
终于,她的这一句成功地将他给激怒了。
愉景的话,一字一句沉沉地压在了傅长烨心底,他也终是耐心失尽,愤而向前,一把圈住她下颚,手背上青筋毕露,是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哪怕我告诉你,那树下埋的是你曾经最要好的侍女花成子,如此你也不在乎?”傅长烨猛然拔高了声音,恨声说道,胸腔里的火气恨不得一下子尽数涌出。
“你可知那一日,你失去了花成子,其实我也不愿。你只有你的痛苦,我的……我所做的一切,你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委屈,你痛苦,都只是因为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永远在忽略其他人,亦如亲吻,每一次你都是被动承受,心不在焉,你又有几时主动,激烈,热情地回吻过我?”
“你就是一个傻女人,你的凶,你的刁蛮,你的无理取闹,永远也只给了我一个人。你如此傻,我又怎么可能再让你去祸害其他人。”
“你想要走,你休想,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你,苏愉景,你生生世世都是,也只会是我傅长烨的人。”
他指尖着力,心中有怒,恨不得将她掰碎,使她揉进自己身体中,好让她完完全全顺服于自己。
他恨着,怨着,却越是如此,越从心底起了火气,他越是决定必须将这傻女人困在自己身边,让她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看自己为她做的这一切。
“花成子?”愉景呢喃。
不提花成子还好,提及她怎么能不想起那些令人倍觉悲伤的过往?
若不是因为他,她又何至于卷进这一切权谋算计之中。
她天生就是被算计好了要送到他床榻上的人,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也没有人问过她,她到底想要嫁什么样的夫君?
后来,直到现在,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意愿摆到了明面上,但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
认命吧。
天大地大,终究是他的天下。
一滴眼泪从愉景眼底滑出,她想起自己答应过花成子的,一定要开开心心,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