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愉景微微睁眼,看素心神色并不好, “崇政殿那里又有新消息了?”
素心默默点头, 一脸苦恼状,难得的发了句牢sao, “那些糟老头子, 一天到晚劝谏这个, 劝谏那个, 奴看官家是真的不容易, 明明很不乐意听着,但是没办法,如果不耐心听着他们的话,又要被指责胸怀气度不够, 什么圣人明君需广开言路,对劝谏者报以宽容等等,奴听了不用他们开口,背都能背得出来了.”
素心胸膛明显起伏,是正在气头上,愉景听她说得越来越大胆,于是轻轻咳嗽一声,将她的话打断,并提醒道:“言官的话,官家必须要听,并且也应该听,像刚刚那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可是他们.”素心说着,一并红了眼睛,“他们若是好好商谈国事,官家听着无可厚非,可是他们说的,却是官家与您.”
愉景听了,无奈看了看外面的天,日暮时分,夕阳垂落,带着几分冷意的淡黄光束,垂死挣扎般照着已经秃了的树枝。
枯藤、老树、昏鸦,落下的全是凄凉。
自从大半月前她故意设计扰乱了傅长烨的选妃,她便成了这天下的仇人,傅长烨越是挺着她,那些老臣们还有京中的贵女们,便越是厌恶她。
他们说她是苏妲己再现,是个妖妃,靠着美色,惑乱君上,祸国殃民,不能久留。
一时之间,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她的人,都觉着她就是个不正经的狐媚女子,白日里撩拨君王,晚上更是缠着他不放,更有甚者竟然传说她会yIn.术,将傅长烨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还有更过分的,竟说她勾着傅长烨夜夜纵情,夜间送水高达十余次。
愉景听了,哭笑不得,若真是如此,那傅长烨的身子岂不是早就被掏空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杀伐果断,手起刀落,大战四方?
“也不知道这些荒诞之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素心愤愤道,“若是让我知晓,必定要剁了她舌头,让她做个哑巴,永远不能再嚼舌根。”
“那又是何必呢?”愉景默默叹了口气,最后的那抹夕阳光终是沉下去了,屋内一片昏暗,好像是更冷了。
“就主子你是好性子的。”
素心气恼不过,侧过身去擦剑身,其他宫中女子闲来都是绣花或者打络子,就她闲了擦剑,不过这样的她反而让愉景心安。
愉景瞧着素心,总觉着她像个姐姐,事事罩着她,想着她,她是她在宫中难得的温情。
愉景想了想,将手搭到素心臂上,素心抬头,看向愉景。
眼睛从来都不会骗人,素心的眼睛里全是真诚,没有算计。
愉景想了想,似下了决心一般,问道:“素心,你还有家人在世吗?你以后有何打算?”
素心爽朗一笑,反握住愉景的手说道,“主子,素心没有家人,以后的打算便是好好地陪着主子,在主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主子身边。”
素心情真意切,烛光映在她眼睛底,使得她眼中似乎燃着火花,蓬勃的,向上的,充满生机与活力。
愉景心下感动不已,但转念想自己往后终究是要出宫的,又有些舍不得,“你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你往后你嫁人,我一定会帮你备上最丰厚的嫁妆。”
“不嫁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嫁了。”素心将剑收起,“官家对奴有恩,奴看得出来,官家心底是有主子的,所以奴就一辈子都陪着主子,也就是一辈子都不能负官家。”
一辈子?
有些人,只能一起走一程,哪里就能一条路一起从青春年少,走到白发苍苍?
共白头?
更是不可能的期许。
愉景苦笑,只觉身上冷得很,再不想多说,莲子羹也喝不下了,“我乏了,先睡了。”
素心瞧着,连忙重新灌了个汤婆子给愉景塞到被褥中,“主子最近总是犯懒,明日要不要宣医官们来瞧瞧?”
棠梨阁外,满城风雨,全是说她是妖妃的,愉景将身子往被褥里缩了缩,“还是不要了,要不然传出去,又会被说成恃宠而骄,许是上次风寒还没大好,再歇歇吧.”
“这都什么日子。”素心叹了口气,见愉景再没有说话的心思,于是放下帷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帷幔内,愉景合上眼睛,睡意沉沉来袭,她很希望傅长烨今夜不要过来,近来傅长烨到她这里来规律得很,每隔三日来一次,算算今日又是第三天,虽然自从她在梅林染了风寒之后他克制了许多,但是每一次来,没个一两个时辰折腾都不行。
今夜她是真的没劲了,除了想睡觉,其他什么都不想。愉景拥了一把被子在怀中,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还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梦中落英缤纷,芳草成林,她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了许久,竟走到了一片桃林,桃枝上挂满了红润饱满的大桃子,看上去新鲜极了,愉景想自己正好渴了,便摘了一颗,用袖子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顿觉芳香溢满了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