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狭小,小张与另外两个人同住。一个已经年纪很大,已经六十多了,一个年纪很小,才十岁光景。谢小枫进门去,小张欠起身体,跟她闲聊了起来。
“谢谢你来看我。这阵子,已经很多人来看我了,其实你们真的不需要可怜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住院、化疗,该努力的我都努力了,而死神却还在向我招手,我每天都很害怕,每天对我来说都好像是最后一天,我快崩溃了。但是,现在,我有点释然了。看破生死,不就是死吗,我不怕了。你不信,对吗?”小张一下子说了很多。
印象中的他,是一个不多话的男生,却很朝气,而疾病却让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谢小枫吃了一惊,之后便是沉默。谢小枫找不到什么话题,就向他说起了韩薇的婚礼。小张没有特别惊讶,很淡定地说:“是吗?那不错啊,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经喜欢过韩薇。不过只是欣赏的喜欢,她过得幸福就好了。”谢小枫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她不打算告诉韩薇了。有些东西,还是永远都不知道得比较好。
末了,谢小枫起身告辞,小张自然无力起身告别,望了望旁边的床,一老一少,名利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说完,然后笑了。
谢小枫始终记得他的笑容,那个挂在命尽头的笑容。她想她会一直记得这个笑容。
韩薇打电话过来慰问,因为太忙了所以没时间和谢小枫一起去看小张。“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谢小枫稍稍沉默了一小会,说:“就这样,不过比我看到的一般的病人要豁达很多,没有太多歇斯底里,出乎意料地镇定,总之我现在觉得现实很残忍。我们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啊。有空的话,你也去看看他吧。”
韩薇似乎没有谢小枫的体会,笑笑说:“见了会尴尬的,现在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说了等于白说,你我都懂得,有些事情,只有独自面对,就像死亡。”韩薇一番很有哲理的话,与小张跟自己说的话,让谢小枫觉得很讽刺,如果不说,就没有改变,如果永远不说,就永远没有改变。真正是如此。可能,童俊也是这样,他永远无法体会谢小枫心里的伤悲。他总是觉得她太多愁善感,这让人受不了。
三个月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唐秋叶与童俊已经提前出国,谢小枫突然觉得自己与陈亦之的合约也该结束了,因为没有了存在的理由。总该面对的,那就不要逃避,否则可能像小张一样,连想说的机会也没有了。
“你好,我是谢小枫,想请你吃个饭。晚上七点,晚枫林,有空吗?”谢小枫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便挂断了电话,回到了陈亦之给自己找的房子里,一个多月来,这个房子都没怎么住过,只来过几次而已,其实的时间,还都是会自己原来的房子里住了。谢小枫一直比较恋旧。
这个大概是原来陈亦之自己原本住过的房子。里面的摆设都很简单,却放着很多陈亦之自己的东西。谢小枫突然觉得无聊,从医院回来的一路特别压抑,就开始整理起房子来。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人用的,是谢小枫喜欢的风格,简约大方的装修。房间里的床特别大,被子的颜色是暖黄色的,谢小枫顺势躺了上去,初冬的午后,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来,特别适合睡觉。很久没享受过阳光的亲吻了,这要感谢陈亦之了。谢小枫满足地躺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小枫努力睁开眼睛,天已近黑得不像话了,这是几点了呀!天!又要迟到了,根本不能睡啊,一睡就误事。陈亦之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了。
反正已经这么迟了,就不在乎了。谢小枫依旧迷迷糊糊地翻着身,已经是快九点了。骂死就骂死吧。正准备继续睡,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谢小枫的魂都快吓掉了。不会那么悲惨,还有入室抢劫的,这什么鬼地方啊!谢小枫裹了被单,光着脚轻轻起来,找到了门边的那个大拖把,浑身哆嗦地站在门后。
突然,灯全开了。
“啊——”的一声,谢小枫的拖把柄毫不留情地敲在了那个开等的人头上。谢小枫正欲再打的时候,她的拖把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等她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贼啊,这分明就是陈亦之!这家伙干嘛打晚上跑出来吓人!
“要死了啦!你干嘛大晚上跑出来吓人啊!吓死我了!”谢小枫此时才镇定了下来。
陈亦之的手,还放在刚被谢小枫敲打过的地方,反复揉搓着。“你倒是够狠啊!这么下得去手。还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你知道你放了我鸽子么?我足足等了你两个小时,我进自己家门,还被你莫名其妙打了一下,你现在还在质问我,为什么吓你?”陈亦之做了简单的陈述,让谢小枫无地自容。
“是我不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我不是故意打你的。话说,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冷酷。所以,我……总之这次是我错了,可是,你真的吓到我了。我还以为遭贼了。”谢小枫低着头,身上还披着被单,一只手拨弄着被单的一角,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陈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