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年节的宫宴上,一众老臣对着不立帝后、不纳宫妃、更无宠妾子嗣的同玖帝,憋到脸都红了,硬是一句劝谏的话都没敢往上奏。
他们看看坐在同玖帝下首的启宁将军、启明将军,心说这三个还真是凑一块儿了,别跟“北剑”、“西锋”似的……这些武将都是什么毛病!
他们腹诽着,又瞄了一眼启明将军,正正撞上了启明扫过来的眼神。跟着年岁化进了骨头里的凶悍,好似还沾染着战场上的血腥。
他们齐齐地打了个哆嗦。不能惹不能惹……启明将军哪里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还有个帝君,这胆子是得有多大……
脑子却转得飞快,权衡利弊,便梗着脖子,全奔着启宁将军去了。
启宁将军号称已有良配,可都多少年了,连“将军夫人”的头发都没人见过!
“启宁将军为国为民,现天下太平,没有让将军为国舍家的道理。”
“是这个理,启宁将军……”
……
慕容璟听得头疼,瞥了一眼薛逸,正想把这些闲着没事的臣子顶回去,下首的人便已经开口了。
“我已经许了人。您总不能逼我食言吧。”薛逸笑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那几个大臣满脸的“诶哟,这空口白话的事”,可也看出来了启宁将军的态度,更别说上头同玖帝还不冷不热地盯着他们。显都是惜命的,讷讷地坐下了。
“小逸。”
“阿逸。”
卫同光和慕容璟都看向他,却又什么都没说。他们跟薛逸是兄弟,便知道他所想所愿,不会劝他什么。跟顾玖之是兄弟,便……更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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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了没两年的“胤嘉战乱”里,薛逸的战功以惊人的速度累积。二十四封将,再过了两三年,即使是在武将不断横空出世又湮灭的战乱里,启宁和启明也已经是声名赫赫的新生代的“战神”了。等到战乱结束,同玖帝登基,这个分外受新帝信重的将军、一时之间更是风头无两。
再加上那格外出挑的相貌和气质,三十还未成亲的启宁将军,成了无数闺阁女子心中的旖念向往,也被各个世家大族惦记在了心上。
这一代上,尤其出众的年轻人,同玖帝、启明将军大多数人是没胆子肖想的,北边的荣辉将军已经成亲,多年前惊鸿一现的启安将军早已成了话本里的一声叹息——于是连那狂蜂浪蝶,都可劲地冲着启宁将军扑。
“胤嘉战乱”初期,也曾经有过很短一段稍稍太平些的时候。那会儿启宁将军带兵打了胜仗,返回止戈,到处都是想拉拢他的权贵。
传言有个不长眼的官员,在止戈城里遇上了启宁将军,非拉着人去喝酒,居然还想趁着小宴上,给他塞人。
那会儿薛逸坐在几个权贵中间,把玩着酒盏。没喝多少,只闻着那味道,走神走到了北关,满脑子“这酒好像还成……下回要让传令官给带点到雁州会不会被打死……”。一个没留心,由着他们推开里间的门,居然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模样不一,却又无一不俏丽,不信你挑不出个可心的。
薛逸没防备,一眼望过去,好巧不巧瞧见个姑娘轻纱薄披,露着双白生生的肩膀。薛逸的脸腾地红了。
那几个脑子进油了的权贵还来不及讨好,又眼睁睁看他脸色又白了下来,别开眼,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我Cao!”
他窜起来,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他副官的名字:“救命!”
那位副官捂着额头,看着他家将军一路冲回了兵营,拎着根笔坐在桌子前,写废了不知道几张纸。他无意间瞥见了一句,“想想又觉得,好像也不用我解释,你总归是知道的……我错了……”。
启宁将军那“独树一帜”的反应,不知从哪个口里传了出去,让人乐了很久,也让那会儿还未封将的未来的启宁将军,彻底成了数不清多少闺阁小姐的入梦之人。
这些年里,往薛逸跟前凑的人数不胜数。男的女的,清新的艳丽的,青涩的泼辣的,聪慧的温柔的……奈何启宁将军一顶一的洁身自好,避这些人如避洪水猛兽。
避到后头都有人纳闷了,这启宁将军不会是……不行吧?
这不着边的猜想在街头巷尾传得飞快,传到边关,把虎豹营的将士们气得够呛,直要撩了袖子教训那瞎编排的人。
倒是薛逸自己,全然不放在心上,还有点兴味地打听了两句,挺高兴地盘算:“诶,这么一来是不是没人来瞎折腾了?……我看这有点门道,‘不行’就‘不行’吧,横竖没差!”
听说啊,杂七杂八扑上来的人里头,唯一一个没在见着的那一刻就被轰出去的,还是个少年。
那是战乱初平的一次庆功宴上,当地的一个没落贵族硬塞过来了“犒劳将士们”的人,转头便让近卫通通给赶离了军营。
只除了一个。
是个少年,清瘦高挑,却不柔弱,像是自幼书卷里浸出来的,很有一段清冷超群的风骨。立在兵营外头,跟那些涂脂抹粉的全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