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往事如烟。这么久不见,林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林知道初三下午的聚会吗?他会去吗?他还记得她吗?
“小雨,”初三那天下午两点半,兰希打来电话,“你会去S中吗?”
“嗯!”小雨说,“我正想去呢。”两个人就约好了,在S中门口碰面。
想不到会来这么多的人———有毕业一年、两年的,也有毕业10年、20年的,甚至还有毕业30年、40年的老头老太太,老老少少在一起,熙熙攘攘的,很热闹。
小雨这一届的同学来得最多,到处都看见熟悉的面孔,有些人还是老样子,有些人却已面目全非。
小雨和兰希手挽着手在人群里走,还像从前上高中时那样形影不离。
她们遇见了教她们英语的杨菁菁杨老师。杨老师已经结婚了,而且长胖了。记得杨老师刚来的时候,还像个羞羞答答的小女孩,有一次,还被她们班男生给气哭了。那时,就听说杨老师有男朋友。每次有人来找她,她都会飞红着脸说:“你们先自学一下课文。”然后,匆匆地跑下楼梯,远远地立在楼下花坛的另一端和人说话。每当这时,女生们就会很默契地悄悄溜出教室,趴在栏杆上偷看,然后,叽叽喳喳地议论究竟哪个才是杨老师的BF,是前天来的那个长头发的呢?还是眼前这个短头发的?
她们也遇见了教她们音乐的杜美娜老师。杜老师已经四十好几了,可是容貌声音还像小姑娘那么娇美,只是从来不笑,很忧郁似的。以前,同学们之间就曾私下传说,说杜老师依然孤身单飞。那时,就总觉得她优雅、神秘、孤傲、不近人情。可是,有那么一天,大家正在二楼的音乐室练声,中间休息的时候,听见窗外的院子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喊:“哆咪啦!哆咪啦!”那声音在那个寂静的夏日午后听起来格外响。“Hi———Hi———”杜老师蓦地从琴凳上立起身来,走到窗前,用她的美声唱法,欢呼似的回应。从来不曾见杜老师笑过,只在那一天,她笑了,而且笑得像少女般羞涩。她笑笑地走回钢琴边,笑笑地说:“是我以前的同学叫我。我上中学的时候,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那时,我歌唱得好,同学们就给我起了这个外号———叫我‘哆咪啦’,因为杜美娜听起来好像‘哆咪啦’。‘哆咪啦,哆咪啦’他们现在还这么叫我……”说时,她拿起钢琴上的乐谱给大家看,那上面有她的签名,原来,她的签名也是美声的———一个五线谱的高音谱号和“哆咪啦”三个音符。
她们还遇见了教她们物理的李松锋李老师。李老师也记得她们两个,问她们现在是不是还整天形影不离的。以前,上物理课的时候,李老师一激动,常常会找不到教鞭,每当这时,他就会到门后面去拿一把毛扫帚,然后用手抓住扫帚头,拿扫帚柄去指黑板上的那些受力分析图……后来,高三那年的元旦联欢晚会上,玩击鼓传花,主持人喊停的时候,花正好传到一个男生的手上。那个男生很无辜地被大家推出来,立在教室中间。主持人就出难题考他,请他模仿一个老师的经典动作,好让大家猜他模仿的是谁。那个男生想都没想,就到门后去拿出一把毛扫帚来,大家正在奇怪,不知道他拿扫帚干什么,却见他用手握住扫帚头,把扫帚举到了半空中———还没等他拿扫帚柄去指黑板,大家在下面早笑歪了。那还会是谁呢?不就是李老师吗?
……
小雨和兰希手挽着手在校园里逛了一圈,遇见了很多老师和同学,却没有遇见林,小雨心里失望极了。两个人又回到校门口,好些人已经走了,但是却还有更多的人不断地来。
站了许久,小雨觉得有点累了,偏巧旁边停了一辆摩托车,她就自顾自地坐在了车座上,仰起脸来和兰希闲闲地说话……忽然有个男人走了过来,他说他毕业已经8年了,他问小雨是哪一年毕业的。小雨回答说去年,然后脸一下子窘红了,心想,这车子一定是这个人的吧。就歉然地立起身来,口里说对不起。
就在她蓦地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小雨瞥见了林,林就立在校门口的红铁栏杆后面,也立刻转过了身去———那么突兀地一转身,那么惊惶地收回目光,太突兀,太惊惶了,突兀惊惶得小雨不由心想,刚才,莫非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吗?
终于,又见到了林,真的是林。咫尺之遥,林就立在那里,勾了头,正和一班的女生说话。依然是那样干净熟悉的脸,那样天使般透明纯净的笑,穿着白色的牛仔衣和牛仔裤,挺拔得像飞起的烛焰。
小雨就立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和兰希说话,心止不住地向上浮、向上浮,那是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感觉吗?她能感觉到林就在她身边,很想和她说话,她也能感觉到林的心,也在止不住地向上浮、向上浮。她和林离得这么近,近到两颗心分明相互吸引,可是,近又怎么样呢?林在一班,她在二班,她和林,本不该相识。
一直以为,分开了这么久,她经历了从中学生到大学生的蜕变,从内心到外在一定变了许多,再见到林的时候,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他,她一定会对他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