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母全程,像不记得从前的事那样,温和的问她妈妈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否出来见上一面,商谈一下婚期。
黎思面上不显,心底暗暗惊讶,悄悄看向池渊,见他懒懒靠在沙发上喝茶,递给她一个悠然的笑容。
黎思敛回目光,认真回答池母的问题。
她做记者多年,同人聊天谈心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一盏茶过后,趁着池渊去添茶的间隙,池母突然止了话头,长叹一口气,拉过黎思的手,轻言一句:“小黎,阿姨当年,对不住你。”
黎思年少时,听杯酒泯恩仇的故事,只在心底嗤笑,道若是她,必然不可能轻易原谅得罪过自己的人。
而如今,她搭着池母皱纹如老缎的手,却能笑一笑,道都过去了,阿姨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她一夜无眠担心的事,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解决了。
翌日便是池渊到她家去。
他来的时候,黎思还在睡梦中。
她迷糊着按下电话,揉着还没睁开的眼睛:“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醒。”
“十点了,”池渊在电话那头闷笑:“我发信息你不回,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才给你打的电话,再晚就没礼貌了。”
黎思把手机拿离耳边,去看时间,果然十点了。
果然一回到家,她睡不醒的习惯又开始了。
“那你等会,我下去接你。”
裹了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她蹬蹬蹬的穿着法兰绒睡衣跑下去,
一出门,果然见池渊很有耐心的站在楼下对面的篮球场门口,这个时间点,篮球场里已经有不少十几岁的少年在打球。
冬日的阳光浅光灿灿,温暖不晒人,洒在他们高高跃起的身影上。
黎思走到池渊身边,被冷空气吹的鼻子一酸,差点带的流出泪来。
池渊解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她脖子上,“怎么不穿好衣服再下来?”
“这不是怕你等太久了吗?”
他点点她脑袋:“你说因为想我我会更开心。”
池渊今天穿着件格纹毛衣,外搭版型挺括的深色长款羽绒服,越发显得身材颀长,姿容无双,也更衬得黎思这一身睡衣上不得台面。
是以一进门时,黎思就看到自己妈妈皱起了眉,训斥她:“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
转而对池渊,笑的眼纹都细细:“小池吧,进来坐。”
池渊也彬彬有礼:“阿姨好,我是池渊。”
卫叔在沙发上,摘下眼镜:“小池喝什么茶?”
黎思早就预料到这结果,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池渊。
毕竟这幅皮囊加风度,是能带起来她们严肃纪律片播放量的人。
吃饭时,庄顾秋几乎把池渊的工作生活问了个遍,他对答如流,倒是黎思见他饭都没吃几口,抱怨:“妈,你查户口本呢,能不能让人先吃饭啊。”
庄顾秋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又笑眯眯的去问池渊:“小池,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黎思认败。
终于熬到吃完饭,庄顾秋心满意足的问完所有东西,黎思拉着池渊要去外面逛逛。
他们没开车,只是挽着手走,沿路看冬日冷然干燥的街景。
路过钟老师家时,黎思停下,突然问:“钟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正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年年底,陈以蓝患上癌症,钟老师便辞了职,带着妻子去环游世界了她也没有再联系上过钟老师。
池渊牵着她的手,注视着紧紧锁着的铁栅栏门:“舅妈前年去世了,在瑞士,舅舅在那陪着,不愿回来。”
黎思怔然。她还记得钟老师和陈以蓝幸福恩爱的样子,曾经一度觉得,那是最美好的爱情模样。
世事无常,总爱捉弄人。
她觉得嗓音干涩,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池渊握紧了她的手,无声的让她靠着自己。
“池渊,”她突然喃喃道:“我很害怕幸福突然逝去,就像镜花水月,碎掉的时候,抓也抓不住。最后,只徒留一片伤感。”
小的时候,黎平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陪她们母女俩去逛超市,那时候黎思最开心,因为可以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不用像单跟妈妈逛超市时怕被骂而束手束脚。
那是唯一的开心时光。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愈发厌恶黎平山。
如果没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美好回忆,那么她对黎平山,就可以是单独的恨,像一望无际的沙漠漫然,而不是沙发里还有一抔清水,让她总对黎平山总是抱有一点幻想,而后狠狠的打灭。
也正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也才会厌恶自己,怀疑自己。
额头上冰凉的一吻拉回了她的思绪。
池渊的唇干燥柔软,离开后眸光温柔盯着她说:“不会的阿黎,我永远都爱你。”
即便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