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不能亲近的人一样。
他这些时间一直在教育栾雀,这孩子有些笨笨的,一派天真烂漫,胆子又小,又肯听话——这难道不是比李安然更好掌控的棋子吗?
至于二皇子李琰,他有自己的母家,别人家女儿生的儿子,难道会比自己的亲外甥更亲近自己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甘家会这么沉不住气。
不就是因为皇帝大怒所以被囚禁吗?皇帝如今子嗣不多,又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也就放出来了,你们这么玩是把我也往死路上逼啊蠢货!
现在叛军将整个皇城团团围住,他们这些住在官署,手上没有武器的文官只好用书架抵着门,在章松寿的带领之下防止叛军攻破官署。
其余大理寺、鸿胪寺等三司也紧闭大门,防止官员、他国使节落入叛军之手,好在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攻打皇城,他们尚且还能抵挡一二。
前门的叛军依然在攻打皇城城门,为首的甘相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守在后面的一批死士从刚刚开始便没有了动静,正在他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时,皇城大门从内侧轰然打开,一队玄甲重骑从城中冲出,顿时将攻城的叛军阵型冲散。
固收在皇城之中的禁卫军也跟着玄甲重骑们一起向外冲锋,形势顿时逆转。
这玄甲重骑原本是用来对付东胡骑兵的,现在用在了叛军的步兵身上,更是如同碾压蝼蚁一样,更不要提上头手持陌刀的玄甲兵。
外头更是响起了城外禁卫军的角号声。
甘相原本还想趁着城门大开,集结自己身边的兵力往皇城之中冲锋,抬头却看见皇帝身边站着两个玄甲战士,再细细一看——皇帝身边还站着一个一身软甲,虽然用麻布吊着胳膊,却依然冷着眼,睥睨着整个战场的女人。
——他们父女二人的眼神是真的像啊。
都是这样目中无人。
都是这样……像是将天下人心也能轻易放在掌中翻弄。
皇帝道:“甘卿,你还是快快下马认罪吧。”
没人知道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将脸崩得太紧,以至于没有人能看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甘相当年,也算是最早一批跟着他打天下的旧臣了,如今闹成这样,他心里也并不是毫无唏嘘。
“朕自认为待旧臣不薄,甘卿何以至此。”
甘相自知大势已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李昌!”
他直呼皇帝的名讳,拔出腰间的长剑来,指着皇帝道:“你弑兄囚父,这位置得来的本就不正,要说我‘何以至此’——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李琰是你的长子,虽然我妹妹不是皇后,可如今章氏已去,你丝毫不念旧情,我等屡次进谏你却依然不肯立她做皇后,为的不过是想让你最宠的女儿做你的‘皇太女’!呸!这天底下哪有弃了长子不要,却要女儿做皇帝的道理!”
“牝鸡司晨,是要亡国的!”
李安然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是这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临死却口不择言的男人道:“我若是男子,你就不帮你外甥争位了么?”
她眼里没有恼怒,也没有挫败,甚至透出了一丝怜悯:“甘尚书,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人啊,就是手里已经有了很多东西,却总想着要更多,欲壑难平,终生苦海。”
皇帝叹息,像是默认般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声音伴随着弓弦的声音响起。
“虽与陛下有旧臣之谊,然大逆之罪,终不可饶。——杀了吧。”
她却没有看被弓箭手万箭穿心的甘尚书,只是向后看,目光越过了肩膀,落在了垂泪的皇帝身上。
“甘卿糊涂啊。”皇帝哭道。
——这帝王痛惜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自己的阿耶到底是皇帝。
是在这龙椅之上翻云覆雨的大周天子。
一粒雪珠落在李安然的鼻尖,带来了一阵酸酸的凉意。
啊。
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对,又是一年冬天了。
第97章 “姐姐何必忧愁,一杯假死毒酒下……
“大姊姊, 你看我这桃花绣的怎么样?”於菟持着绣绷,侧身给李安然看她刚刚做的针线活,“我想给观音赐绣个新肚兜, 偏偏最近这么多事,倒是耽搁了。”
李安然歪着身子靠在罗汉榻的一侧, 伸长了脖颈看於菟凑过来的绣绷:“到底是於菟巧, 这活我就做不来。”
於菟笑道:“哪能这么说呢, 大姊姊的心思不在这罢了。”
她自从生了女儿观音赐,就天天琢磨着自己亲手做小鞋子,小衣服, 倒是比当初生长子崔宏的时候更用心些。
甘家是主谋,甘贵妃在皇帝向后宫发难之前,先行悬梁,只留下了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