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一边避免被手杖打中,一边想要帮助他。这个老人太过喜怒无常了,没有人敢动。他走向门口——既然没有人要动,就干脆自己“出去”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动作缓慢感到恼怒,边走边怒声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他长得像我儿子。我的孙子不会穿成那样,他才不会穿衬里这么俗丽的背心。”他一个一个地轮流看着他们,仿佛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他朝明克蹙眉,瞪着他好半晌,然后别开视线。“虽然或许他会穿紫色的,”他咕哝道。“他爱紫色。”他在门口再度望向他们,露出另一道愤怒的目光,最后一次开口,仿佛那是一项铁证。“可是他绝不会一整晚只和包云妮跳舞,当到处都有更漂亮的女人,我的孙子是有品味的。”他的妻子打开房门时,他又用手杖用力敲了敲地板。
他显然喜欢一种更简洁的离去方式,可是生理上的脆弱让他举步维艰,包薇安扶着他的手肘,然后缓缓地跨出另一步。她扶着他,手杖点在地上蠹蠹地响着。因震怒而发抖,以及既想相信却又不得不否认的激动,他虚弱地在妻子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在令人震撼的离去之后,屋里陷入至少十秒钟的沉默。没有人料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赖莫尔看着明克说道:“真是妙,你是怎么挖出那个来的?”
“挖出什么?”明克看起来心不在焉,仿佛正想抓住一个庞大而看不见的可能性,并弄清楚它的意义。
他真的会是福德的孙子吗?云妮心想。
她朝他走过去,一手按在他的手臂上,试图解释他怎么会说出那个称呼来。“他一定是在楼下和厨子谈话时,知道了这个称呼。”她改变话题,对着赖氏兄弟说道:“你们想要骗过我叔公,但这是不可能的——”
“噢,可能,”莫尔说道。他整个人转向她,双臂交叉,斜靠在书桌上。“他只是受了惊吓,可是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转向明克。“他相信你是他的——”
“不,”明克走向他说道。“不,你们玩完了,我也一样。我来书房就是要把整个事情告诉阿雷斯,那场赌局,以及你们是如何把我塑造成他还在朝思暮想的孙子,以及——”他顿了一下。“我根本就不是。”
莫尔哼了一声。“好吧,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才那样叫他,因为你要告诉他实情。”他又哼了一声。“老爹,真是感人,崔——”
明克向他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外套的领子,怒不可遏地将那个人往后推。他将莫尔撞在靠墙的书架上。
“明克——”云妮叫道。
他没在听,只是微微提起了那个愤怒挣扎的赖莫尔。明克对着他的脸说道:“我发现的是,混帐东西,你们这两个狡猾的家伙想要从这老头身上弄到十万镑,而且要利用我来做这件事。但是你们已经完了,没有用的。”他回过头看着杰米,后者一脸苍白,已经开始向门口溜去。“你赢了赌局,”他告诉他。“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相信我是一位子爵。你哥哥欠你一笔钱——”
莫尔激动地嘎声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赌局,你这个愚蠢的——”
“闭嘴。”明克更用力地推挤他,直到那个人“呼”一声吐出一口气。
“明克,不要——”
“我不会伤害他的,云妮,目前还不会。”他对莫尔道:“我对你的义务是完成我在这场赌局中所扮演的部分,我也办到了。你欠我一百镑,然后你就可以走了。你别想利用我来对一个老人诈财并引发他的心脏病,不管他是不是活该。而且你也别想留在这儿制造麻烦。”
他放开那个人,突然往后退,让莫尔沿着书架往下滑。他脸色土灰地转向明克,愤怒地低声道:“你不肯让我们得到那十万镑,是因为你现在已经看出那将从你的口袋里掏出来。你打算自己去骗他而得到真正的爵位,你这个不知感激、贪婪的混——”
明克抓住他的外套后面,将他推向门口,送两个兄弟出去。
云妮蹙眉跟在后面。明克真的是在楼下听到那个称呼的吗?他打算成为公爵?光靠六个星期的指导,就能成为一位英国贵族?她的指导?瞬间她希望自己认识的不是这样的他……充满急智,善于利用优势。
当杰米和莫尔从衣帽间的仆人手中接过他们的东西时,杰米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们会叫警察来抓你,姓崔的。我们绝对不会让你逃过的。”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推着他们俩到大门口,跟着走进夜空底下,云妮紧随在后。“好好散步到lun敦吧。”他告诉他们。
“你逃不掉的,我要看着你——”
“你什么也看不到。明天一早我就要到警察局去告你们诈欺,要是你们还有点头脑,那时候就该尽可能地远离lun敦,永远别再回来了。”
杰米发出高亢而愚蠢的笑声。他站在门廊下,河岸上的火把映照出他的侧脸。他手里拿着帽子,斗篷捧在胸前。“你——你——”他挣扎着要说些什么。“你这个捕鼠人。”他气势又减弱一些地加上一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