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朝中有无数的事情要忙。
顾云深在官署里连轴转,也再难如先前一般总是回府陪着时锦用膳了。
好在时锦心里有了准备,也不觉得多难捱。
只是在府中闷得久了,总觉得喘不过气。
落雪后不久,便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左右在府中待着也无事,时锦思来想去,带着知蕊去了红袖招。
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长思。
两人原本就性情相投,数月不见,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时锦陪着她说笑逗趣,如往常一般无二。
聊到中途,长思随口问道:“小三月呢?如今天冷了,她在府中可还好?”
此言一出,原本欢声笑语的屋内忽然间鸦雀无声。
长思素来心思玲珑,当即察觉到不妥:“……怎么了?”
时锦半垂下眼,道:“月前找到了小三月的生身母亲,我便将小三月还给她了。”
顿了下,她不好意思地朝长思笑了下,“小三月是长思姐姐捡到的,于情于理,都该知会姐姐一声。只是——”
时锦声音顿住,似乎有些难以继续。挣扎片刻,低落地垂下头。
长思不知道还有如此内情,惊讶过后,倒也很快调整好心绪。
她看了眼时锦,叹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这么痛快地将小三月还回去?”
时锦指尖蜷了下,半晌,她才启口,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孩子总希望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吧。”
第67章
说这话时,时锦垂着头,满肩的墨发垂下,遮住大半张脸。
长思坐在一侧,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幽幽散出的伤感。
长思神情复杂,半晌,叹道:“小时锦……”
时锦抿了口茶,反过来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与小三月的缘分大抵就只有这大半年。我看得开,长思姐姐不必忧心。”
长思面露挣扎,欲言又止。
她与时锦相识甚早,对时锦的幼年过往知之甚深。
方才那句“孩子总希望能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话一出口,长思便知她是有感而发。
时锦从小就没有父母,其中心酸她深有体会。推己及人,自然不忍小三月如她一般亲缘寡薄。
长思有心安慰,偏偏时锦有意转移话题,于是只能作罢。
她敛了心绪,话音一转,招呼道:“我近来调了款香,小时锦来闻闻看?”
长思一手调香制粉的技艺名动上京,她亲手制的香,自然非同凡响。
一听有新香可闻,时锦一扫心中沉郁,忙不迭应了声“好”。
长思推着时锦到长案前停下,从锦匣中取出一个瓷瓶,拨开瓶口的塞子,以手作扇,轻轻扇动。
香气徐徐散开。
时锦微阖上眼,细细品味。
香气闻着有些冷冽,像是菊花的淡香,气味幽幽,多一分显得腻味,少一分又觉寡淡,如今这个味道,不多不少,正好沁人心脾。
时锦从这香的余味悠长中回过神来,赞不绝口:“好香,长思姐姐的手艺果然出众!”
长思大大方方地笑了下。
时锦满含期待地问:“长思姐姐打算何时将这款香推出来?”
长思调的香素来都是要放到市面上去卖的,时锦有此一问也不稀奇。
可这一回,长思却摇了摇头:“这香不卖。”
“不卖?”时锦不解地望着她。
长思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鼻尖,道:“这香是我采晚秋的菊花,取未染尘埃的雪水调制而成,一小瓶香,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制起来麻烦得紧,自然要好好藏着。”
时锦原本跃跃欲试地准备当第一批顾客,闻言只得失望地“啊”了声。
长思颇觉好笑,塞好瓶口,弯身又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笑道:“正好两瓶,见者有份。”
时锦眼睛一亮,想要接过,又知这香贵重,当即有些迟疑。
长思直接将瓷瓶放到她手中,莞尔道:“原本就给你准备了一份,且拿着罢。”
时锦这才放心,笑眯眯地收了下来。
长思不愧为调香大家。
这香初一闻,只觉得味冽好闻,可沉淀之后,另有一番妙味。
时锦原本就极喜欢这款香,如今更是爱不释手。
上京的冬天很是难捱。
时锦出了这一趟门,就愈发的足不出户。
临近年关,上京城到处都是洋溢着过年的喜悦。
朝廷一年的政事都要在腊月二十六封御笔前做最后的处理,顾云深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顾云深尚未当上丞相时,在这个关头也闲不下来,其他朝臣自然不外如是。
以至于时锦又一次见到太子游手好闲地上门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太子轻车熟路地寻了把圈椅坐下,端着茶碗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