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交谈后,裴和渊的烦恼,很快被他进一步印证。
上元佳节之夜,宴完群臣后他特意换了便服,“勉为其难”地带着不肯给他名分的女人出宫作耍,哪知陪着她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且笑闹半个晚上后,却在一间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戏楼之中,碰到个令他难以忽略的人。
那人眉目清落,举止温雅,仅仅自走道而过,便让不少闺秀妇人都羞红了脸,更让他身边的人僵在当场。
彼时那人也瞧见了她,且很明显,这二人是相识的。
裴和渊看得真切。那男子目光中既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亦揉杂着不容错辨的情愫。
便在那男子喉间微动,启了唇像要唤她之时,她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拉着他便走。
若用词准确些,应当是拉着他落荒而逃。
堂堂大虞太子,却在个戏楼内被自己的女人作贼一般扯走,如同偷情的男女见了正室,只能慌不择路地避开。
“为何要逃?与孤在一处,见不得光?”刚出戏楼不远,裴和渊便强硬地将关瑶拉住:“那人是谁?”
关瑶心头厉乱如麻,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时碰到宋韫星。
关于上世的宋韫星,裴和渊只提到一回,就是她曾经跟着宋韫星离开过。而亦是那次离开,刺激得他身症再发,且应当比先前更为严重。
而当下听得裴和渊的问,关瑶下意识答了句:“我,我不认识。”
“既是不识,又为何要避?”裴和渊扣住她的手腕,不自觉地用力。
是啊,为何要避呢?
关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
她不知自己上世为何会跟着宋韫星离开,可此时的她,已然知晓后果的她,肯定是怎么也不会再跟着走了。
说起来,方才还不定是个好机会,既能探一探宋韫星在大虞的原因,亦可作表态,掐断他不知因何而起的带领。
这么想着,关瑶立马为自己的失误而扼腕:“那咱们再回去,我给你们二人相互介绍一回?”
“你方才还说不认识他。”裴和渊迅速指出她的谎言,脸色犹如生铁般难看。
关瑶无奈,只得把二人的关系解释了下,再眨了眨眼真诚道:“我是怕你吃味才扯谎的,殿下莫要多想。”
“孤为何要多想?”裴和渊已懒得拆穿她是第几回露馅自己并未失忆。他露了个不温不火的笑,还松开扣住的手腕,刻意与她保持几步距离:“要怎样你随意便是。遇得旧友,不打个招呼怎么成?去罢,莫要让人觉得奇怪,与你旧友多叙几日旧,几时想回宫了,再差人去与孤说罢。”
好一通Yin阳怪气及故作的轻描淡写,关瑶是傻了才会察觉不出这人生了气。她快跑几步追上转身便离开的人,伸出两臂箍住那劲腰,又将脸贴在他后背:“殿下怎么说走就走?扔我一个人在这大街上,若我被人拐害了怎么办?”
裴和渊不为所动:“放手。”
关瑶肯放手才有鬼。她力气虽及不上裴和渊,胜在不要脸面。见裴和渊来解她的手,便干脆整个人向上爬,两臂缠上脖颈,双腿盘在他腰间耍赖道:“不松,你休想撇下我!”
上元灯会街心市井尽是人众,二人当街的肢体缠斗立马引来不少人侧目,直令裴和渊狼狈不已。纠纠扭扭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裴和渊只得反手将人捞回身前往怀里一摁,快步上了马车,阻断旁人各色目光。
一见马车,关瑶便嘻嘻哈哈地去掰他的脸:“殿下笑一笑嘛,我真与他没有私情,只是东家与戏班主的交情罢了。你要不信,我当他的面给你解释一回也成。”
“不必了,孤不想同个戏子有何接触。”裴和渊淡下眉目,以挑剔的言语阻断关瑶的蛮缠,也端起架子来,刻意拂掉那戏子在脑海中的面容。
他是信她的,他也乐意信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与那戏子当真有何等暧昧的过去,他堂堂一国储君,怎会连个戏子都竞争不过?
便是这般,裴和渊在关瑶的歪说之下把自己给哄好了,并与自己定下严令,不许再想那戏子。且他不仅自己不问,还不允关瑶提,不然动辄板起脸来伺候,叫她尝一尝人脸造出的气噎北风。
如果说上元之前的裴和渊已然是头开过荤的饿狼,那上元之后的太子殿下,便真真成了头不知节制的贪狼。
像是刻意修炼过似的,他简直是花样百出,那股狠劲与其说是取悦关瑶,不如说是想在床笫之间征服她。若非她私下弄来些避孕之物,恐怕与上世一般,没多久就揣上了他的种。
这日,在离上朝仅剩不到两个时辰之际,帐子里才消停下来。而关瑶好像才眯了个困,壁漏已差不多到了裴和渊该起床的时辰。
冬日夜长,这会儿外头还是黑漆漆的。烛光印着的半明半昧间,关瑶趴在男人胸前,半掀着眼皮打量起这头沉睡中的狼。
霎霎的睫,直挺的鼻,有力的腰,强健的腿。
简单好懂的一堆词在脑中浮来浮去,最终总结出四个字: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