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言一挥手,茶水泼了沈懿一脸。
沈懿额角的冷汗并未完全消退,便毫无防备地被茶水泼了个正着。回味绵长的茶香在沈懿脸上蔓延,水滴顺着沈懿的睫毛滴在地上。
却听如同哑巴的林岁言终于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手滑。”
沈懿一揩水渍,憋着想把林岁言拎起来暴打的冲动,平声静气地说道:“我不知洛子川来找您讲了些什么,我是真的看到他点着蜡坐了一宿,不知在筹谋些什么事。自打上次他被指认后,我就一直在秘密观察他,发现他在写一封信!隔着玻璃,又得小心谨慎,因此信上什么内容倒是看不太清,隐约是什么‘五’啊,‘内jian’啊什么的字样。他是不是会趁今夜溜出迷踪林?鞭奕君,这可事关林子,您不能不重视啊!”
“依我所见,不,不如今、明两日多派兵把守,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岁言重新在茶杯里蓄满茶水,手像骨折了似的,由着劲儿把杯子甩到地上。茶水浇在地面上,在沈懿鞋面溅出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不好意思,杯子太滑。”
沈懿:“……”
“鞭奕君,您是否听明白我的意思?”他最后问。
林岁言一歪头,缓缓站了起来:“就依你的意思吧。”
沈懿登时眉开眼笑,道:“谢鞭奕君信任属下,我定当……”
话没说完,宛如毒蛇一般锋利的长鞭攀上沈懿小腿,抽出一条血淋淋的疤痕。沈懿“嗷”地一跳脚,不可思议地回望林岁言,却听这位鞭奕君理所应当地讲道:“迷踪林有训,不可随意进入林主屋内。”
“我……”
又是响亮的一鞭子。
“不可同林主犟嘴。”
沈懿彻底没了话,憋了口气,“毕恭毕敬”地冲林岁言一作揖,掩着小腿,一瘸一拐地转头离去了。
长鞭打地,黑色的鞭首混着点血丝,与地面发出强烈的视觉冲击。林岁言眸中有如一潭平静的死水,黯淡无光,一团深色的墨黑,在瞳子中显得格外耀眼。
迷踪林的天,反复无常,谁也叫不准它到底何时入夜。不过入了冬,天黑得便早了些,按照时间推算,过了申时,便算黑了天。
洛子川早已猫着等天黑。说好了放长线钓大鱼,沈懿就算再傻也是皇室培养出来的内jian,稍微有点漏洞,打草惊蛇,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洛子川一袭黑衣,还怪配合地蒙上了一层面纱。一双眼睛漏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掐算时间。
他兀自呼出一口气,额角的发丝长长了些,似垂不垂地搭在洛子川眉下。他随手捋了捋,忽的感觉心很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云川谷正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他有恩的师父师娘正在朝廷牢狱中受苦,师兄和师妹在外边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提心吊胆。他竟然闲得跑来迷踪林演戏抓内jian?
后来,洛子川便把一切的一切,归功于自己那颗受洛亦止日益熏陶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颗良善之心上。
方正离迷踪林也是近。林岁言断然不能这个时候派人去助他劫狱,他自己出林又搬不到救兵,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迷踪林待着。况且朝廷毕竟还对洛亦止与李浮华的名号有所忌惮,故而……
洛子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偏头往窗外瞅了一眼,隐隐觉得在迷雾的映衬下,天黑了半截。洛子川站起来抖抖衣服,把那条白色长鞭掖在腰际,继而往身上挂了件披风,不长不短掩映着白鞭,以备不时之需。
洛子川扒着门,缓缓走了出去。
周遭迷雾四起,终年都是一个样。若说初来时,洛子川还对这片林子抱有一颗好奇的心灵,此时已是见怪不怪。
他闲着没事就在屋子两旁转悠,透过层层迷雾,他把整个迷踪林的结构部署,以及老树小树的位置,差不多摸了个透彻。
洛子川脚尖一点,装作十分提心吊胆的模样,接着树枝与树干的掩映,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之中。
彼时,以林岁言为首,加上一队闲得没事干的,不怕鞭子抽的人恰好在出口拦着。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个洛子川肯定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一天到晚就在屋子周围打转转,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趁机摸清楚咱们迷踪林的地形,好给他的主子报信去。”
“枉顾我们鞭奕君如此相信他,这个洛子川可真是……哎!你挤我干嘛?”
说那话的人无端被身前的人一挤,脚步一趔趄,差点要和身后之人来个“前胸贴后背”的亲密式接触。开口就要抱怨。
质问的目光荡了三荡,忽而落在为首少年身上。少年面具罩半面,周遭气氛是说不出的压抑。
他识相地闭了嘴。
沈懿暂列排中。他的小腿没轻经受折磨,每走一步就是皮rou撕裂的疼痛。于是,经过包扎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疼痛,他只得像个断了腿的一样一蹦一跳着走路。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