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白衫的女人正坐在石桌前参研棋谱,面前黑白棋子几乎占了整个桌面。女子执白棋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座雕像一般,终于那纤细的手坚定的将棋子置于棋盘一角。
男子见状快步上前,躬身敬道:「少夫人。」
那人抬起头,是位绝色的年轻女子,不施脂粉的脸隐隐透着一种出世的情绪,眼神很淡,连口气也很淡:「杜总管。」看到男子手上的蓝面簿子,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帐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颜家堡的总管杜义回答:「不,只不过今年剑阁的两把剑还未取名,铸剑师傅让我来问问少夫人的意见,这本是图稿。」说完递上了一本簿子。
每年颜家堡的两把剑都是由堡主起名,可颜华在五年前过世,而老夫人随即病倒,从年前开始已经不能言语,一直躺在床上,所以今年这取名的事情就落到了少夫人的身上,谁让少堡主长年不在堡内呢?
「嗯。」轻应一声,便不再有声音,正当杜义打算告退时,却听凉凉的嗓音又响起,「夫人的身体怎么样?」
「大夫说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连云南白家的人都说大限已到,无药可救,若不是这几个月都是靠人参吊着性命,只怕三小姐的喜事还没办就要办丧事了。
「凤凰斋的东西这两日应该到了吧?」
「是的,据说明日晌午前后就能到颜家堡境内。」这是少夫人的打算,丧事后若不是百日内成亲,那就得等三年后才可以,为了三小姐考虑,若是老夫人归西,在百日内就将三小姐的喜事办了,而眼看老夫人这几日……
「明白了,下去吧。」
待杜义退下了,纪雪棠才放下了手中的棋谱,缓缓站起身,沿着一条若有似无的小路穿过竹林,来到一处高台。从这里几乎可以看见颜家堡的全部景色。一片繁荣,不论是颜家堡还是山下的一些村庄,全都是丰衣足食,贫瘠的只有她,她的心。
解语花,断肠草,落落花开临晚照。年年燕子春来早,欲寄相思无人晓。
被称为「少夫人」已经七个年头了,七年了呀……
她一直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住在这特别为她修建的竹园内,看书,浇花,下棋,偶尔弹一曲琴,和在苏州的日子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需要管理颜家堡的帐务以及内务。
她已经不再是纪雪棠,而是颜家堡的少夫人,只是她的丈夫在新婚那夜受伤后便离家出走,七年来毫无音讯。这些年来她过着隐居者的日子,与公婆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直至颜华病重,这才召见她并由她开始打理堡内事务。而颜华离世,婆婆随即病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大事小事都开始找她,偏偏她也能处理妥当,于是掌管颜家堡的大权不知不觉中落到了她的肩上,自此挂上少夫人的头衔。
她曾想过,或者就毁了这颜家,反正这帐务都是她管着,小叔颜书焰和小姑颜书雯一个沉心于武学一个醉心于书画,一点威胁都没有,至于总管杜义,虽然对颜家衷心耿耿,但他管的也只是颜家的门面事务。整个颜家堡五年来都在她的手心握着。
「您应该明白,放了他就等于纵虎归山,要我嫁入颜家,则是引狼入室。颜家自此不会太平。」
长者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会这样说。
她却是继续幽幽说道:「我想跟颜堡主做笔买卖,我确保颜家从此无忧。」
「你想换什么?」
「我要秦怀一世平安。」
这是笔心甘情愿的交易,她断了秦怀对她的执念,嫁入颜家,自此为颜家鞠躬尽瘁,而颜华则是要动用一切势力,保住那个自此与她天涯相隔的男人性命。所以那晚,她没有跟着秦怀走,这一走,得到的也只是片刻的安宁,而付出的代价,恐怕是穷极一生的逃亡。
忽然卷起的大风让这女子远远看去好似仙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纪雪棠立在那里,良久不曾动弹。
颜家堡,依山而建,石墙固若金汤,墙内却别有风光。堡内树木成荫,百花争艳,还有人工开凿自山上引来的小溪蜒蛔于其中。
这一日,堡内所有人几乎都感受到与以往的不同的气氛,而这一切都是杜总管迎来了凤凰斋的货队之后。现在少夫人也一改往常的淡定,带着一干丫鬟匆匆赶往专门招待客人的艺风厅,究竟出了什么事?
少堡主回来了。纪雪棠脚下步子不停,嘴里默默念着方才杜义差人来告诉她的话。
回来了吗?离家七年终是回来了吗?是知道母亲病危?是要报那一剑之仇还是回来做这颜家堡的当家主人呢?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她真的不了解他呢,前前后后也就见过三次,何况已经过了七年的光Yin。
在门前见到正等候自己的杜义,示意所有人侯在门外,纪雪棠独自一人步入艺风厅。看见的是负手而立正背对自己的男人,一身儒衫,背影挺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此人,纪雪棠选择沉默。而男人早已听出有人来了,缓缓回头。
清癯的面庞看不出情绪,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