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来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在我手上。”
“我知道。”丁一樵将他的手机仍放在桌上,静音状态,画面里蒲玺拿着放大镜在长案上仔细看着,像在表演哑剧。他看了一会儿,将手里的枪放在手机旁,把晨来的手机拿了起来,对着她晃了晃。“这幅画现世,拢共也没经几个人的手。您把它交给谁了,我当然知道。”
晨来说:“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实话实说,你只要不动我家人、不打扰他,但凡我手上有的,我能做主交换的,都可以谈……今天这个日子,你别惹他。我不光是投鼠忌器,怕你动我父母姑妈,这是替他考虑,也是警告你。那个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了的。”
“可是要不是这个日子,我应该也没这么大的机会。你以为我等这么长时间,等什么呢?”丁一樵微笑道。“您手上的东西要动,惊动的人太多。秦先生不是简单人物,我也尽量不惹他。小罗总处置自己手上这点儿财物,动动手指而已,简单——除非您觉得,您这一家子,在他眼里还不值一幅画。”
“丁一樵,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动这个心思……”
“您别急。”丁一樵向她摆摆手,手指点了下屏幕,电话拨了出去,很快,那边接了电话。他盖住听筒,似笑非笑地跟晨来说:“小罗总相当看重蒲医生啊……我先谢谢他了。”
晨来听到了罗焰火那声“喂”。
她按住桌案,尽量保持镇定。
丁一樵盯着她,对着话筒说:“小罗总,好久不见。不麻烦您猜了,我是丁一樵。还记得我吧?”
他停下来,听筒里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罗焰火才说:“当然。晨来人呢?”
“人在我手上。小罗总,我不兜圈子,我要那幅赵氏的山水画。我知道您今儿的行程,也知道这会儿您有时间了。从博时到蒲玺工作室,加上开库房取画,用不了一小时。我就给您一小时。晚一分钟,我也不等。那昨天晚上就是您跟蒲医生最后一面了。您考虑清楚。”丁一樵说着,要挂电话。
罗焰火说:“等一下。”
“您请讲。”
“那幅画对我来说,除了值钱,其实没什么太大价值。我可以给你。”
“罗总痛快人。”
“把电话给晨来。”
“没有问题。”丁一樵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仍然很谨慎,隔着桌案,将手机放在中间,另一只手里拿着枪。
晨来拿起手机来,“是我。”她说。
她自己是觉得声音足够镇定了,不知道罗焰火听起来如何。
“对不起。”他说。
“这句话应该我说。”她轻声道。他停住没有出声,她舒了口气,看着丁一樵,说:“他们没为难我。我这会儿很安全的,你不用担心——现在这样儿,倒是让我想起来,我第一次求你帮忙,你请我喝了杯茶,那时候你说的那些话……那会儿我心里也慌,不知道我爸怎么样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帮我。但是这会儿我不怕。你不要担心。”
“知道了。你把电话外放。”罗焰火说。
晨来将手机放在桌上,点了外放。
“丁一樵,这个电话要保持畅通。等下我到了,会给你电话。你保证晨来的人身安全,我保证你拿到你要的东西。”
“不惊动警方。”
“不惊动。你可以相信我。”罗焰火说。
“可以。从现在开始,一小时。提醒小罗总一句,不要耍花样。没有完全的措施,我不会走这一步棋的。”
“当然。你等着。”罗焰火挂断了电话。
工作间里恢复了寂静。
晨来盯着手机屏,那美丽的雪景……此时工作间里温度很低,屏幕里的雪像是飘到了外面。她轻轻打了个寒战,抬起头来看着外面。冬日的下午,到这个时间,就算是有阳光,此时也很微弱了。何况今天一直Yin沉沉的,只是不知会不会下雪……她坐在那里半晌不动,手被冻得有点僵硬,不得不活动着手指。
外面走廊上,那几个壮汉不住地来回踱步,目光随时投过来。
晨来看了看沉默的丁一樵——他连发型都跟从前一样……
“要不是知道蒲医生和小罗总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你们这么冷静,我一定以为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丁一樵小心地往后退,又退到了跟晨来相隔两张长案的距离。
晨来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那哑剧还在继续,她的心已经渐渐感觉到焦躁和痛苦。她不得不慢慢做着深呼吸,过一会儿才说:“不冷静又有什么办法,弱点被你攥在手里。你可真卑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算得上什么卑鄙?掌握人的弱点,不就是有朝一日捅刀子吗?不然谁费那劲呢,对不对?再说,当初小罗总把我们连锅端的时候,也没手软过。现如今我就是让他不痛快一下、出点儿血而已——这么长时间在里面,我亏了多少钱,不拿回点儿来能行吗?”丁一樵慢慢地说着。
晨来冷笑了下,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