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甄春花就抬起眼皮,视线一点点扫过底下,若有所思。
之前她挑人下山时,试图将长相和名字对上号,毫不意外地以失败告终。
甄二告诉她,寨子里人多,很多都是看着眼熟,大多数人也是只认识平时交集多的。
李野草与这两人有些年龄差,竟然能看个背影就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
想到这里,甄春花毫无波澜地问了句:“李师傅和他们很熟吗?”
李野草连忙摇头否认:“不太熟,就是住挨着,我年纪大了,和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去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前两日,他们曾找过我,说想借点银子,有急用,但我手里也没多余的,就没给。”
甄春花又问:“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李野草拧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拍手道:“是二月初八,盛小姐成亲那日。”
当时,甄春花去了盛府。天财和吉祥神神秘秘地找到他要借钱,请求落空后,满脸扫兴地走了。
他还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心想有急用的话,为何不找大当家支取点,找他做什么。再往后没细琢磨,只当是个小插曲,转头便忘在身后了,但现在看来,这俩人肯定是捅了大篓子。
他能感觉到,大当家虽然平静,甚至语气都是温和的,但眉目间却聚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对上了。”甄春花缓缓开口道,“天财,吉祥,你们找李师傅借钱未果,所以打起了账房的主意是吗?”
账房?
弟兄们看向两人的眼神瞬间被愤怒填满。
两人如芒刺背,想赶紧解释:“不……”
“不重要。”甄春花并不想听到他们的答案,直接打断,继续往下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二人把账房搬空都是实情,花在何处我不追究,现在给你们个机会,趁着寨子里弟兄都在,将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吉祥双手撑在地上,抖着身体一直在道歉,不停地念叨着:“我知道错了,求大当家饶了这一回吧。”
天财咬着牙不肯说,低着头,眼神Yin鸷,这女人,分明是想将他弄得身败名裂,让寨里所有人都唾弃他!
等了片刻,周遭静悄悄的。
“怎么,不愿意说是吗?”甄春花短促地笑了声,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天财,转而将目光放在旁边,淡淡道: “吉祥,给你个机会,把他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突然被点了名,吉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堪堪止住抖,一边努力回想一边道:“天财好像说的是,寨子的就是大家的,他拿了不过分……凭什么累死累活地干,还拿不到月银……”
说得断断续续的,但大家听得七七八八,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小声议论。
天财跪在地上,零碎的字眼飘过来,在脑海里来回盘旋,理智轰然崩塌,倏地仰起头,眼睛里满是红色。
“我说得有哪点不对的吗?日子越过越回去了,不仅要下地干活,还拿不到一分钱,全落到你们两个的口袋里了!”
弟兄们倒吸一口凉气。
天财,这莫不是疯了吧,又或者是活腻歪了?
不少人偷偷抬头观察主位两人的脸色,甄二的怒气似乎快到临界值了,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但甄春花竟然笑得更开心了。
底下瞬间噤若寒蝉。
甄春花拍了拍手,抬抬下巴道:“说得好,继续。”
天财心想都到了这个地步,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眼一闭心一横,把堆积多日的怨言通通倒了出来。
“呸,去县城干点零工还能领点工钱,在这累死累活什么也落不着,你们早就忘了本心,指着弟兄们同甘苦,如今富贵了,我们就又成多余的了……”
话里话外都在拉拢人心,试图引起大家的不满,激化矛盾。
不出所料,弟兄们沉默片刻,细想后觉得天财说得有点道理,事实就是如此。
活儿也干了,钱没咋见着。
甄春花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模样,平静道:“你们都是如此想的?”
讨论声随即消失,短暂的寂静后,有人鼓着胆子闷声道:“天财说得没错啊。”
“确实,平时难免有花钱的地方。”
……
天财握紧的拳渐渐松了下来,原本只是孤注一掷,不过现在赞同的声音越来越多,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但也有人不认可,反驳道:“可是现在过得安生很多,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对啊,刚开始做生意没什么余钱很正常。”
“过年不是给了吗……”
那人似是极度不满,反唇相讥,嘲讽道:“真是忠心耿耿,人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分你几钱碎银。”
眼见着争论愈发激烈,甄春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抬手打断:“行了。”
而后喝了口水,说道:“我并没有把你们当外人,过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