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长案上,一大一稍小两个神位,神位之后的白墙上,悬挂这两幅工笔画卷,画上两个男子,一个蜂腰猿臂中年英武,另一个面如冠玉清隽挺拔。
“父皇,皇兄,我来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雪恨了!”
赵徵跪倒在蒲团上,仰头看着那一新一旧两张微黄的画卷道。
到了这里,纪棠就不说话了,她安静跪在另一边的蒲团上,给先帝和皇太子上了香,然后就安安静静等在一边。
赵徵情绪很激动,这条复仇之路太过艰辛,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和父亲哥哥说。
人有亲情爱情友情,哪个也不能取代哪个,现在她要做的就在边上等着。
她相信今日过后,赵徵将会脱下一直以来背着的那具沉重枷锁。
……
赵徵痛哭一场,和父兄说到悲时,眼泪如泉涌下,但他总算他终于为父兄复得大仇,把父亲打下的大魏和基业都夺回来了,总算不无颜面对父兄。
他最后把赵元泰的首级浇上火油,一把火焚了,残骨弃之,灰烬尽扬。
他在祾恩殿整整待了一天,再出来时,总算脱去了心中那具沉甸甸的锁铐。
他又去看了他的祖母。
等终于跨出门槛的时候,已夕阳西下,日近黄昏。
金灿灿的斜阳落在祾恩殿的门槛前,太阳有些刺眼,重新出来,仿如隔世,赵徵有种重新跨进世界的感觉。
点点梅花,素白红墙,金色的夕阳照在大殿前庭,梅花树前站着一个少女,一身青衣,风扬起的她的衣摆,她也像风一样的风流畅意,她沐浴在金色的余晖来,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阳光有点刺眼,以至于他看不真她的眉眼,但这一瞬的笑容,这阳光一样灿烂。
赵徵抬头看着她,好半晌才在她阳光一样的笑靥回过神来,他快步下了台阶,牵着她的手,“等久了么?中午吃什么了?”
纪棠不禁一笑,睨了他一眼:“还怕饿着我不成?”
她仰头,用帕子包了一点雪,按了按了他有些残红的眼睛。
有些灼热的眼眶被冰了一下,舒服了很多。
赵徵接过帕子,自己按着,一手牵着她,慢慢往外走。
这皇陵,其实和烈士陵园差不多,地宫上面是看不到的,植被很多,大多长青,和公园相比,大约就是更安静,气氛庄严肃穆。
赵徵牵着纪棠的手,两人沿着陵区小径慢慢走着,纪棠也没说话,让赵徵平复一下心情。
走了可能有小半个时辰,走到外陵区的一处小坡,小坡向阳,视野开阔,积雪都被清扫干净了,上面是一簇簇长青的掌高不知名的草类植物。
他拉着她坐在上面,两人俯瞰坡下斜阳夕照,白皑皑的雪和苍翠松柏,。
纪棠伸手揽着他的肩,他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把脸埋在她怀里,闭上眼睛。
在她的怀里,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和松乏。
是他心灵栖息的唯一港湾。
有些话,他也只可能对纪棠说。
赵徵伏在纪棠怀里许久,直到他彻底平复下来,汲取到足够的能量,他微微直起身,额角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蹙眉小小声说起自己的忧虑。
“……我怕我做不好。”
彻底平叛,解决赵元泰,率军进乐京,接下来,就该登基称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沈鉴云及一众文臣率先要办的就是这件大事。
但赵徵心里压力还挺大的。
他不无忧虑,赵徵是知道父兄之志的,他肯定是以父兄的高标准要求自己。他将继承父兄遗志,带着父兄的期许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担心自己做不好,或许他打仗很不错,像阿爹,但他真没把握国政如兄长优秀。
兄长的优秀,是屡屡得父亲赏析褒奖的,而他小时候却调皮捣蛋得很。
赵徵压力好大,他总怕自己做不好,絮絮叨叨和纪棠倾诉,还说当年松鹤老人都没看好他。
“松鹤老人一见皇兄风度就心喜,两人一见如故,于濛水之侧手谈半日,畅谈天下,松鹤老人赞叹连连,最后还向皇兄举荐了沈鉴云他们。”
但松鹤老人一点都没留意他。
纪棠:“噗。”
太可爱了。
她笑:“你小啊,那时你才多大?”
十五六岁的,况且有皇太子在,人家留意的当然是皇太子啊。
纪棠捏捏他的脸颊:“要是松鹤老人看见的这时的阿徵,那肯定是留意到的!”
“我家阿徵多优秀啊。”
她凑到他耳边小小声:“肯定能青出于蓝的。”
别怕哦。
赵徵耳根微红,感受到她热气的那一小块皮肤也跟着热起来了,“真的吗?”
他被安慰好了,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两人瞅了对方半晌,微笑着,轻轻啄了对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