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他们是叛党,也是凶手,但不能靠私刑将他们了结。”魏征杭顿了顿,“师兄快要到绛州了,到时候交给他处置吧。”
“更何况,我不希望那么小的孩子,从小背负起杀人犯的罪名。”他叹了口气。
“九相,一开始我就不该心软出手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设下杀阵损耗了大半法力,那双手开始变得枯竭。
修真之人开始衰老,是走向灭亡的征兆。
“世间因果,都不应□□预。我用法力干预叛军,得到的是更多的不公平。”
“恶果也好,苦果也好,尝尽这些才是凡人的一生。”
九相垂下眼,他无法理解这些人复杂的心思,战争似乎总带着冠冕堂皇的由头,深究起来却又不堪一击。
叛军攻占绛州城后烧杀无数,其中一户绸庄被灭门,唯一幸存下来的小姐惨遭□□。乱军覆灭后,她几次意图轻生,被好心的村民送上山来。
魏征杭记得,姑娘名叫花凛。
魏征杭给她灌了药,花凛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抓着他质问。
“为何你作为山神,却不能在乱军破城之前保护百姓?”
魏征杭放下药碗,转头看向山神庙里莹白如玉的巨大山神像,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在身后字字泣血:“我每年都与家人一起上山祭拜,我们一心虔诚向善,从未做过坏事,却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为什么?”
“为什么?”魏征杭看着她,“我又怎么知道为什么?”
“同样都是人,为何有叛军和皇城军之分?为何百姓好好过日子却惨遭飞来横祸?”魏征杭叹息,“你所遭受这些的确非常不公平,可是做这恶事的人,本身也是家破人亡被强迫参军的,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在为那帮人渣说话?”花凛咬牙切齿,“你不配成神!”
“我从未觉得自己是神。”魏征杭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九相为了收拾城中狼藉忙前忙后,百姓来诉苦,他就坐在一边耐心听,失去妻子的丈夫哭晕在神像前,九相将人送回家里,还留下了一笔钱。
他跟着药农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在城里为伤员治伤。晚上回到山上,手里还多一把草药,是给后山那群叛军用的。
他时常早出晚归,活得像个游仙,天下战事与他无关,他却在给这些人填不满的怨恨和欲望善后。
魏征杭因元气大伤,整日休养生息,越发游手好闲。也不知他从哪里翻出一瓶花雕酒,喝了几杯便醉了,在一旁笑道:“九相,我从前就说你更像山神。”
也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玩心大起,突然朝山神庙一挥手。那高高在上的山神换了一张脸,赫然是九相。
“你疯啦!”九相将他拖走,他抱着酒瓶大笑,“本来我也不是什么神,都是世人推上去的。”
“都说打开三界之境便能得道飞升,从人到神。如果这三界山真有山神,那一定是你啊。”
他醉猫一样拍着九相的胸口,那颗消失的六道石,三界之境的钥匙,野心的开始,就在九相的身体里。
可惜九相对此全然不知。
他沉沉睡去,待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九相不知去向,山神庙前竖起无数火把,百姓看起来如同恶鬼,一副要把山神庙拆掉的架势。
原是花凛在山上四处走动,竟然找到了藏匿叛军的山洞。她下山通知百姓,山神是逆党一派,这些残害他们亲人的恶鬼竟然被山神亲自藏在三界山上。
人脏俱全,无处发泄仇怨的百姓暴怒。
他们踢倒了香炉,划破了石柱,将神像也推倒了。
幸存的十几个逆党被拖到山神庙前,人们拿起锄头一下一下将他们打成rou泥。魏征杭赶到时,山神庙前一地血rou,人形都难以分辨,百姓浑身溅血,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尸山下面有微弱的动静,被眼尖的人盯上:“还有活口!”
人们正要将人翻出来,魏征杭突然呵止。
那群恶鬼无声无息地看着他,魏征杭走到尸山旁边,将被埋在里面的人拖出一半出来。那是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一个手持石头的妇人突然凄厉哭喊,将石头砸在魏征杭的身上。
“我三个孩子都被他们害死,我还不够惨吗?”
“你是什么狗屁山神,你善恶不分!”
“说不定乱军就是他放进来的!”
众人手中血迹未干的凶器瞄准了魏征杭,人们只知道他打开了三界之境,得道成仙,却不知他也是凡胎□□。
魏征杭在三界山追着妖邪打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有挨打的份儿。
乱石砸到额头,铁锹拍在背上,凡人的力气太小了,打在身上却比那些恶鬼妖邪更伤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咒骂声和巨大的怨恨下,突然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将他拉进怀里。魏征杭捂住流血的额头,看到九相一脸寒霜,眼睛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