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西嘲讽地笑起来,爱德华虽然心里不爽,也勉强扯了扯嘴角。
“哪有什么关系,放心吧。”一个小矮个利索地放了两杯酒,悄无声息地站在耶西身后。耶西话语稍顿,偏过头瞅了一眼那少年,又继续道:“东市的香囊新换了内里,初闻的确和我们的药材无异,但总归还是不同。”
“这没有道理。”爱德华打岔,“这说不通。”
他看起来患上了疑心病,耶西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如往常一样难以付出真心。
“这是我们的东西。”爱德华喃喃,“我们的东西,只属于我们。”他目光紧逼,“你明白和这里的人牵扯有多麻烦。”
“其实没那么夸张,亲爱的弟弟——”
“闭上你的嘴耶西,别再有下次。”
“好吧,我说——爱德华,你太过担心了。艾瑟雷特的原住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得了吧。”爱德华瞪大眼睛,厌恶好像要渗出来,他张张嘴看上去要反驳,但愣了一下,又转向一边。最后,他挣扎了一下,“大概你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吧。”
他得到了毫不犹豫的肯定答案。
“你一定爱上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声轻笑。
“被女人圈住了?”
耶西耸耸肩。
“真蠢。”爱德华摇摇头,“因此你很难摆脱一个地方,仅仅是因为一个人,或者因为这个人曾经在这里活着或死去;仅仅因为这样,你在死前一直惦念着,认定了归途和坟墓……”
“你根本不知道艾瑟雷特之外有什么。”爱德华气鼓鼓地说。“好像所有地方都是艾瑟雷特;但所有地方都不像艾瑟雷特——真搞不懂这种想法。”
耶西撑着下巴的手微微发酸,于是换了一边。
“……好吧,无所谓。也许有一天你会离开这儿,和你的女人一起。”
“不会。”耶西快速地接话。
“……什么?”
“我说不会。”耶西解释着,“我们会回来,然后一起死去。人们把骨灰洒向后山,我们的墓碑并肩相伴。”
爱德华看上去莫名其妙,手上别扭地做着不知名的动作。他晃晃脑袋,看见少年蹲在墙角微闭着眼睛,周围安静,光影鲜明。他也许感受到了片刻的浪漫和安宁,或许感受到了自己的身心都与这浪漫和安宁格格不入,于是匆匆逃走,觉得一切不如常,觉得与其说自己不属于这里,不如说已被抛弃。
他率先想起了没有给他开门的柯林,就像报复自己的轻易离开;随之而来是相似的场景,但酒馆总不至于拒绝摇响风铃的客人吧?他的珠宝值得上好几个夜晚,尽管他已经浪费了其中一个。
他在酒馆前喘气的时候天上风云变幻。他迷茫地在各色的窗户间寻找,他不知道哪一扇窗户后有一个人在等,他甚至记不清楚是第几层,他那时一心只想抱住那清醒的“醉鬼”……唯一透亮的那一扇,也因为阳光收敛而变得暗淡模糊,窗户上映着对面的屋顶和天空中的大朵云。
爱德华盯着那扇窗,不知道能看出些什么。他当然可以大大方方走进酒馆,但他只想着逃跑。他眼前的那扇玻璃和跳跃的白猫,被谁的眼睛圈住的天和云和对面的街角,他只想逃。
布兰特的心神也被牵扯着,追着那飘远的人影,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但当那人彻底消失踪影,风筝被卡在树枝缝隙被高高悬起,甚至不会有人抬头去望,就与深埋地下、远走他乡无异。
12、“脱离群体的谎言到底有没有意义……荒岛上的假话只是一个人的情趣罢了。”
爱德华没有再回来的第几天,布兰特窝在窗边裹在毛毯里埋着头写写画画。他起先假装写了一些情绪高亢的告白,有稀里哗啦全部撕掉,让那些断续的只言片语在房间里漫天下雪;后来他笔端流露了险恶的诅咒,都统统被涂黑扔进纸桶里。最后他觉得天气转凉,就如此盯着窗外,看着有限的风景,构思着稀奇古怪的故事。期间朱迪上来告诉他,找他要文字的家伙在楼下等着;他要朱迪让那家伙尽早滚蛋,过了一会儿便听见窗外有个人大声地吵嚷,说着难听的话。
“……鬼才看你那破玩意儿……神会惩罚你的!”
“……听见没有!”
“该死的!布兰特!”
布兰特希望他多骂几句,于是把脑袋伸出去看。那人的脸涨得很红,那种颜色一层层泛滥到裸露的手臂,好像皮肤生病脱皮;病气倒灌至眼睛,血丝好像纵横的火线,要烧起来。风一吹,滑落的毛毯飘飘荡荡地盖在那人头上,像是罩住一头发怒的公牛。他学不会首先把毛毯摘下来,只是挣扎着东倒西歪,摇晃着像是失控的陀螺,卷起的风暴袭击过路的行人。布兰特呆滞地看着这个滑稽的人,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过错,也察觉不到任何危险。当那个眼盲的家伙在天旋地转中栽倒,一不小心把一位瘦削的人影掀翻在河中,更加没人顾上这疯子为什么消停了,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把落水者打捞上来;只有布兰特眼睁睁地盯着那块毛毯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