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屹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冲下楼,去门卫那里调出昨晚的监控。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颜秦生拖着行李箱离开公寓,留给方屹的也只有监控视频里那个单薄落寞的背影。
他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即使是极不清晰的画面,方屹仍然能感觉到颜秦生眼神中的不舍。
方屹失魂落魄地从门卫室走出来,胸口发疼,好像有一只手拽着自己的心脏生生扯出去,已经难受到快要喘不上气了。
“小屹!”
小区大门外突然传来母亲的呼喊,方屹猛得抬头,看见母亲朝自己跑过来。
“你个没心肝的,真舍得不要爸爸妈妈了啊……”母亲一头栽进他怀里,抱住他哭起来。
方屹鼻头一酸,眼眶就模糊了,转头看见父亲的车就停在大门外面,驾驶座上还有人。
方屹和父亲目光相触的瞬间,方左锋立刻别过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塞了根烟进嘴里,表情冷漠得仿佛不认识方屹,但是眼角隐约闪烁的水光还是出卖了他。
“回家吧小屹,别在外头受罪,爸爸妈妈不能没有你……”母亲仰脸望向方屹,捧着他不知削瘦了多少的脸哽咽起来,看见儿子出来的匆忙连睡衣都没换,又试了试他手上的温度。
冷的吓人。
“妈……秦生不见了……”方屹终于忍不住哭了,哽咽得如同失去了一切。
方屹耷拉着脑袋靠在母亲肩膀上,往日意气风发的高大男人此刻却无助得像个孩子,破碎的心痛的叫着秦生的名字。
生意上多大的打击他都没掉一滴泪,他觉得只要有秦生在,自己总有勇气从头再来。如今秦生这一走,连带着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抽空了,现在他连努力下去的目标都没有了。
看儿子头一次哭得这么伤心,方屹母亲也跟着心疼,抹了一把眼泪安慰着拍拍他的后背。
经营了几年的甜品公司终于还是在一个月后倒闭了,关门前,方屹一个人走遍了每一间办公室。
曾经喧闹着女职员们嬉笑声的营业部空了,走廊里听不见季芸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小跑的声音,最后推开财务室的门,不会有那个人会从一堆堆单据里抬起头冲他腼腆地笑。
一场年少轻狂的雄心壮志,最后还是在静默中黯然收场。
没有颜秦生的城市就没有留下的意义,方屹最终还是被父母强制着带回了家。
临走时,他没带走公寓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房子也没卖,他甚至还有一种假想,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找到秦生,然后亲自把他接回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方屹站在空荡荡的双人床前面看着空白的墙布发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指着那里跟秦生商量,以后放大的婚纱照就挂那里,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对未来充满期待。
颜秦生没答应,说太丑了,好好的卧室挂那么大照片干嘛,眼神却悄悄丈量墙上的距离。
方屹回到老家后就开始跟着父亲从事房地产开发和建设,像个勤奋的学生那样从头开始接触新的圈子。
有了第一次创业失败的前车之鉴,他在与人交际处事上目光长远了很多,锐气也收敛了不少,面上对谁都谦卑恭敬,背地里却把算盘打得透Jing,很快就在商圈站稳了脚跟,而且风评不错。
就连方左锋都对儿子这两年的变化感到惊讶,尤其是方屹出不动声色排挤竞争对手,使出各种老辣干练的手段处理项目,方左锋都觉得可以安心放手把公司交给儿子,自己在家养老了。
伴随着成长,人总要经历各种蜕变,从天真无忧到年轻气盛,再到沉稳虚假。
方屹把所有的冲动无知留给了颜秦生,也把全部的爱与恨都倾注在淮原那座公寓,然后永久封存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把一个人爱成习惯有多难,戒掉想念就有多难。即使过去了很久,方屹还是会在逛超市的时候不知不觉塞满一车的甜品,会在泡澡的时候和塑胶小黄鸭说话,清晨的美式咖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固定的豆浆……
父母安排的相亲依旧没有断过,方屹也没明面上排斥,他现在从不跟父母吵架,该去就去。然后上来就把自己的手摆餐桌上,不动声色地亮出婚戒,等女方忍不住开口问了,他就坦然回答。
“我有一个很温柔的爱人,他是个男人,我在等他回家。”
一连几次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方屹的性取向了,没有女孩子再愿意跟方家那个同性恋相亲。
方左锋是气晕了头也拿儿子没办法,干脆就不张罗相亲的事情了,省得被活活气死。
颜秦生再次回老家已经是两年之后,当年出走他无依无靠,再次向周平康这个唯一的朋友寻求帮忙。
在南方城市待惯了,初到东北,颜秦生人生地不熟,感觉自己小的就像一叶浮萍。
周平康一如既往的热情,虽然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还是竭尽全力地帮颜秦生克服生活和工作困难。
拖大周的福,在东北的这段日子算是颜秦生过得最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