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当中,段嚣的思绪回到了坠崖那日,却又和那日的情形不太一样。
悬崖边缘,段嚣知道那帮人还在追杀他,他们一定要他死,要他所有在乎的人都死。
段嚣一身黑衣如墨,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伤口将黑衣淋shi,贴在破碎的皮rou之上。
惨白的脸庞被溅上星星点点的红黑色血迹,细腻得像一件完美的冰裂纹瓷器。段嚣呕了一口血,乌黑腥臭,低头看见自己指尖也是血,渗入指缝当中,无论怎样都扣不掉。
他着急地用手指去抓岩石峭壁,指腹都蹭烂了,青色的岩石,红色的血。他太弱了,杀不掉仇人,护不住至亲,那双血rou模糊的手,忽而覆上自己苍白纤细的脖颈,用力掐下去。
声音在周遭叫嚣:
去死吧,死了就能干干净净。
闭上眼,再也不用逃命,再也不会有人因你而死。
他们全都抛弃了你,他们终将抛弃你,你不配得到任何的好。
段嚣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带着难得的轻松和解脱,忽然间另一阵凄厉的疾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不,你必须活着,杀了他们!你活着就是为了杀了他们,你必须活着杀了他们......两个声音纠缠在一起,段嚣松开了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喉咙胀红,痛苦地捂住脸,蜷缩在崖边的岩石下。
这时,身后出现了一位白衣少年,简单的发髻夹了片落叶,身上还有浅淡的花草香,像是刚从林间跑来,让他一下子想起了溪涧叮咚的泉水,小鹿和无害的鸟儿。
少年白衣胜雪,眉弯如画,眼睛笑着,眼神和泉水一样清澈,对他伸出手:
“是谁欺负你?以后受委屈了要告诉我,我会护着你。”
少年将他拉起来,握住他冰冷的手,将他拥进怀里,转身奔向万丈悬崖,一跃而下。却在破空的风中凑近他的耳畔呢喃,耳语:“别怕,我来救你了,我给你解脱。”
段嚣愉悦极了,整个身子都变得很轻很轻,可惜这种极致的愉悦不过转瞬须臾。在这个梦彻底坠地砸碎之前,他又坠入另外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的白衣少年不再温柔,眼中的厌恶和鄙弃冷若冰霜,少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三个连环梦都有解释,跟之前有对应,一梦坠崖,是段嚣的自我厌弃情绪和对沈喑好意的曲解。二梦沈喑嫌弃自己了是他深藏内心的恐惧,三是想起了沈喑中毒海情花,自摸的样子情不自禁释放出来。)
少年声线清澈,吐出的话有如被邪魔蛊惑过的有灵珠玉:
“你好脏啊。”
“原来你只是个没有心的怪物,既血腥又残忍,除了仇恨你还有什么?”
“你让我失望透顶。”
少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慢条斯理的厌恶,段嚣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只能颓然地盯着少年那两瓣淡红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却无力扭转他的看法。
恍惚中,段嚣已经听不清少年在讲什么了,耳畔一片蜂鸣,视线经过那片淡色的红唇,滑过莹润如玉的耳垂,落在少年脖颈那处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他颈间的皮肤白皙中透着淡粉色,皮肤薄得吹弹可破。
段嚣忍不住,彻底疯魔,冲上去,扯着少年的头发,将他抵在峭壁上,让他的头深深后仰,露出粉嫩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张口咬下去,像是要把他拆入腹中。
“嘶......”白衣少年发出痛苦的叹谓,“对嘛,这才是你。”
出乎意料地,少年没有挣扎,反而过火地引诱他步入不可知的深渊:
“再用力一点,弄破我,毁灭我。”
唇间的血腥味儿愈发明显,段嚣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可怕的事,猛地推开沈喑,冷汗淋漓。
“毁掉我......”
“不......”
“弄坏我......”
“不要......”
眼前的场景骤然幻灭,白衣少年和他身畔的流景一同湮灭,无声无息又无迹可寻,眼前只剩无尽的黑暗,段嚣坠入无尽的恐惧。
他到底在怕什么?
他一点都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从锁秋宫走出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不过一滩烂泥,烂泥不配叫他放在心上。唯独沈喑,段嚣很怕沈喑,怕他嫌弃自己,怕有朝一日,露出自己狰狞本质的时候,沈喑就不要他了。
他还害怕自己,害怕越来越失控的自己,情绪愈发疯狂,意气上来就忍不住想把一切摧毁,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疯了,做不对不起沈喑的事。
段嚣闭上眼睛,沉溺于黑暗,向后仰去,像山倾倒:无妨,在彻底失控之前,我已经留够力气结束自己。
这次,灵台从混沌转向清明之后,眼前出现的场景与折花山庄药宗的丹洞如出一辙,段嚣在这儿救过沈喑。
还是那个暗戳戳的洞xue,唯一光亮的来源的丹炉中的星点光火。丹洞的布局并不算逼仄,过道比较宽长,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