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临睡前,凤鸣便在书架中随意取本书,读给她听,多是些史书传记,要她明事理懂是非。
那些大道理和典故听得她昏昏欲睡,表面上装作虚心学习的模样,其实早已神游太虚。
再大些,凤鸣也知她不愿读这些,便不再拘束她,盛景小书房的书架上渐渐被凡间的话本子塞满,行为举止愈发不羁,骨子里的善恶分明也愈发明显。
除了读书习字由凤鸣手把手教导,盛景喜欢穿月白色的裙衫多多少少也受凤鸣影响,她自小看着一袭白衣的凤鸣入凡间降冥惩,行为举止甚是潇洒,颇有些话本子中江湖侠女的身影。
她是凤鸣唯一的亲传弟子也应该继承师父不染尘世的情韵。
师徒二人相像之处甚多,也有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凤鸣从不吃rou,她三餐不沾rou腥,连带着盛景也一直吃素。
她直到十岁才第一次偷偷摸摸吃到rou馄饨,馄饨一入口,味蕾就被震惊,内心感叹天下美味顶天也不过如此吧。
回到画虚楼,她与凤鸣闹了半日,直言荤菜可口,她也要长身体,以后用膳需顿顿有rou才对。
不想却被凤鸣狠狠揍了一顿,哇哇大哭,那是师父第一次对她动真格的,往日就算她在鬼市如何闯祸,凤鸣也只是不知疲倦地讲道理。
盛景从未见过师父动这么大的气,便不敢再提吃rou的事情。
没想到第二日,凤鸣将她叫到厨房,教她生火做饭,临了告诉盛景以后若是想吃rou,便取了银钱上街买,回来自己做自己吃,只要不端到她面前就行。
原先她一直以为师父是为了身材或某种信仰,从未想过竟是因为师父活着的时候吃了三十六年人rou,凤麟是个怪物,也将凤鸣变成怪物,盛景想到这儿不禁潸然泪下。
接过温卓递来的帕子,拭去泪水,盛景的眼睛早已变得红肿,可说话语气仍是淡淡的:“阿卓,你是不是以为就算告诉我师父的下落,我也无能为力?”
温卓现下心疼得几乎窒息,他上前两步想要把盛景拥入怀中,不想她退得比他快,双手落了空。
“我连幽冥楼都入不了,不怪你做此想。”盛景转过身,不待温卓解释又说:“我一日未睡,现下有些困乏,你先出去吧。”
温卓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解释,待她冷静再说也不迟。
退出来关上房门后,温卓不太放心,去寻如意,请她传话给判官,约在鬼市一处酒馆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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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桌上的菜端上来,放凉了又让店小二端下去热,如此三番,才见判官的身影入内。
“今夜公务繁忙,还请神君见谅。”判官抱拳作揖客气道。
温卓起身回了一礼,他并未提起凤鸣之事,找他来先是询问上水庄事情已了结,盛景何时会再次冬眠。
判官也不在意什么形象礼节,边吃边道镇妖塔内的遮挡和碳炉前日就已撤下,温度完全降下去还需两日,估摸着她再次入睡也是近两日了。
判官不觉得温卓关心此事有何不妥,眼下已进腊月,就算她再睡也顶多二十来天,耽误不了二人相处。
可若只是因为这事儿让如意传个话特意见上一面,未免小题大做,判官又问:“不知神君有何要事?”
“画虚楼的事情地府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席间,温卓一直在喝酒,未吃一口菜。
听闻此话,判官愣了片刻,便也将手中筷子放在桌上,正色道:“按照约定,还有九十年。”
“那地府是打算下任楼主届时直接接替?”温卓问。
“天界什么时候也能插手冥界的事情了?”判官语气略显不满。
“谈不上插手,不过盛景是我的妻子,在意她的事情无可厚非。”语气未变,可温卓捏着酒杯的手指因过于用力有些发白。
“哦,我怎么记得神君法力无边,连斩八尾,后又亲自从天界将盛景送来。”判官话刚出口,就已后悔,实在犯不着说这些戳人肺管子的话,忙找补道:“神君知晓,盛景与画虚楼前十任楼主皆是不同。”
别说就算那十个人联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放眼天界、冥界又有几人能与她一战?
三十年前,原身被生死符镇在镇妖塔内,只有一半法力的盛景尚且能以一敌百,杀退一众追捕之人,如今更有上古神器涂山加持,若是让她早早知晓一切前尘往事,难保不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选择下任楼主直接接替实属逼不得已,这已是多番思量后的上上策。
直到判官走了许久,天色渐亮,酒馆打烊,小二几次三番暗示,温卓才起身往外走。
鬼市尽头即将升起的太阳露出红色光晕,似乎下一秒就要跃上树梢。
守在门口的花月一脸焦急,楼主一夜未出房门,温卓也不见身影,眼看要落锁都没回来,急得团团转。
远远瞧见温卓脚步踉跄地走向画虚楼,花月忙上前问道:“大人,眼看就要关门了,您怎么才回来?”
待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