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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伽村居大靖之北,世代信奉蓐收,村中有数支族脉,择族中品性佳者主持祭神。岁至八月未央,多能见村里男人成群结队背负狼尸归村的景状,西北男儿有些血性,以为祭祀的野兽越是凶猛越能体现祭神之诚敬,故每逢秋祭还数村中少年最为忙碌。
阿扇还差个十来年,但挺能打,堪称同辈中人的个中翘楚。
他装作擦拭陶皿,盘算还有多久方能离家,突地听见外头传来笃笃声,忍不住探头望了望。
夕光里的过路人穿着一身黑红祭袍,长发照旧例编起,面戴般若鬼面,瘦长的手里抓着一柄雕花木杖,那声音就是丈端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来的。他走得缓慢,一举一动自成一派威仪,而步伐沉重,又颇似一只逼近凶恶猛兽的猎手,满怀计量而忧心忡忡。
阿扇目送他穿过青石路走往村北的祭坛。
村子里好玩的事不多,祭典是一桩,看多了也觉索然无味,见金乌将落,阿扇收拾一番,确保没落下该带的物什,瞒着阿娘从后院翻出去了。
这时他还未想过这趟“壮举”会惹多少异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 《尚书?益稷》
[2] 六忌: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3] 北宋姜夔所作琴歌,曲意凄凉哀怨。
第2章 (2)
(2)
王家好认,近林处屋檐翘得像鸟翅膀的那家就是。
这屋子占地广,和他家主人一个德性,变着法子力求压人一头。王家主人一路讨债回来,从头到脚穿金戴银,阿扇嘴上不说,心里很瞧他不起。
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碎木片,过了好一会,拐角那头蜗牛爬似地挪过来两个人,胖的那个拽着瘦的那个的耳朵尖儿,活像个胖刺猬拖拉一根竹竿子。
阿扇调个方向继续踢,权当没瞧见。
吕山脸皮比较厚:“嘿嘿……辛兄来得真早啊。”
是挺早,太阳都下去了。
吕家小子爱吃rou,敢情全长了在脸上,豆眼挤成了细缝,看不清阿扇板起来的脸。辛扇板起面孔挺能唬人,和与他性情南辕北辙的老爹还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吕山平日最怕这个。
辛扇恹恹问:“就你们两个啊?”
“给老大保驾护航,他们哪轮得上。”
扯什么牛皮,直说不敢来不就完了。
胡二郎揉揉耳根,细声细气地劝:“这是闯别人家去……总不大好。天也快黑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给爹娘知道,我们就要挨打了。”
“读书读傻了啊你,没见王家人都跑光了。堂堂大男子汉,比姑娘家还娇气,真拿你没办法。”吕山没好气踹歪了门板,胡二郎嫌不雅,憋红了脸,扯着他胳膊往后轻轻一拉。
这俩家伙!
阿扇气闷得说不出话,憋出几个字:“走,我们进去,速战速决。”
遇上这两个‘护卫’,打头阵辛扇是没得跑了,他丢块石头一探,见没反应,昂头挺胸从大门进去,胡二被吕山拖在后头,眼珠乱转,走得磕磕绊绊。
太阳藏到山峦后,夕光罩着整座宅院,里头空空荡荡,有点儿渗人。这帮小鬼瞎晃过大半个宅子,一点怪事也没撞上。阿扇心觉无趣,找了块木墩子坐下,没忘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亏着辛衡押着这皮猴抄的那几卷兵书,他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儿静得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辛扇脑仁发疼,吕山的大嗓门又叫他震了震:“人多就不敢出来了,我看这鬼胆子也不大嘛。胡小二,你这样子可不行,下回夜里跟我一起去林子边晃几圈,给你练练胆量!”
胡二郎被他的大嗓惊得打了个寒噤:“……娘说鬼天黑才出来,我们还是、还是先回去吧。”天彻底暗下去了,他抖抖肩膀,觉着有点冷。
辛扇脸色变了。
今夜村人祭蓐收,往年里,村人常持一簇簇的火把集聚祭坛前,那火焰能把村子上方的天空映得通红,可现在的夜空像是吸了墨,连星子都看不见。
胡二郎天生长了一张乌鸦嘴,说好事说不准,说坏事差不离。他记起这茬,方想与他二人赔礼,就见辛扇和吕山两个人齐刷刷地瞪着他,纳闷地摸着脸:“怎么啦?我脸上有脏东西了?”
吕山呆滞地摇摇脑瓜。
“……你们怎么还看着我?等、等——好、好像有什么东西——”胡姑娘顺着发梢往上摸,小细腿直打哆嗦。
“别回头!”
辛扇最先回神,二话不说,一手拽住一个人就往来路疾奔。
刚刚搭在胡二郎头顶上的手骨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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