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大爷喝道,“不是说过,这件事不准再提。”
“凭什么不能提?怎么,大哥摸着良心说我哪儿有说错吗?”沈二爷索性也撂摊子了,“若不是母亲听了迷信,说三弟妹的心头血能救人,也不至于逼的三弟自尽。我就不信母亲心里因着愧疚,私底下没少给三姑娘塞过东西。”
沈二爷继续道:“母亲,您之前可跟我说过,城东那几家铺子都是要留给我的。索性这次趁着三姑娘嫁人,您就把家给分个干净,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次沈大爷没再接话,他早就想提出分家的事,可惜每次都被沈老夫人训斥一顿。
听到这话,四房却变了脸色,她家没了男人,要是真分家就凭她们母女俩能讨到什么好处?
咬咬牙,狠心开了口:“二爷想分家,怕不是急着去私会外面那几个外室不成?!”
“什么?!”
满座哗然。
赵氏直接气的抄起茶杯砸了过去。
沈大爷拍桌而起,指着沈二爷鼻子质问道:“沈庆,你当真养了外室?”
“胡说八道,分明是没有的事!”沈二爷慌乱躲开茶杯,为自己辩解着。
四房捂住小女儿的耳朵,丝毫没有惧意的回他:“有没有外室二爷心里清楚,若是不信,二嫂大可派人去看。”
“够了!”
沈二爷本就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本就没有脑子,如今被当着这么多小辈拆穿自己养外室的事,当即恼羞成怒,“母亲,这家您今儿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我可是知道,爹临走前应分给我们兄弟几个的地契可全攥在您手里!”
沈老夫人早已被气的说不出话,手指连连哆嗦:“你……你个孽障!如今翅膀硬了,也会威胁人了。”
女眷连忙站起来退到角落里,战战兢兢,生怕殃及鱼池。大房的人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与老夫人来往也最密切,此时也就只有她敢上前劝架。
安慰完老夫人,又转身训斥了沈二爷几句。
沈二爷从来不敢跟冷脸的大房顶嘴,暂时将剩下的话又给憋回了肚子。
“姑娘……姑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凉?”白芷握着沈桑的手,一脸惊恐。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沈桑鸦羽似的睫毛轻颤,脸色苍白,唇无半分血色,放在白芷手心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睁开眼,似含着春光的眸子依旧潋滟动人,勉强扯了抹笑,“桑桑今日身体不舒服,便先回去了,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说完,也不等沈老夫人同意,带着白芷离去。
沈二爷还在暗叹着侄女的美貌,冷不防对上老夫人冷冷的眼,这才想起方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怎么忘了,再过不久,三姑娘可就是太子妃了!
等回到清凉院,沈桑的身子还在抖。
元熹神色焦急,可又不知道该从何处问,扔下一句“奴替主子教训他们”就要出去。
“元熹!”沈桑叫住他,就着白芷的手喝了口热茶,思绪才渐渐回笼,“我没事。”
元熹又急又气,“主子……”
“我想睡了。”沈桑又道。
见此,两人也不再多问,掩门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沈桑褪去鞋袜,躺到床上缩成一团,柔软的棉衾盖住脑袋,遮住外面刺眼夺目的光。
她揪住胸口衣襟,小声啜泣着。
沈桑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坐在地上,面容凄凉,白瓷碗碎了一地。而父亲坐在床上,嘴角衣服染着红色的血,那副心痛的、自责的,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时的父亲是不是已经在想,要是他死了,沈老夫人就不会再难为她们了?
母亲临死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想,只要她带着罪孽走了,沈家的人就能对她好一点?
沈桑只觉心头窒息的很,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心脏,拼命地、用力地挤压着。
终于,她压抑不住小声的啜泣,委屈无助的哭了出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么又傻又弱小又令人心疼的父母啊……
……
二房那边还在为沈二爷养外室的事情争吵着,逼问之下,才知道外面不仅养了一个。
杜氏讽刺的看着自己显怀的肚子,带人回了院子。
屋内,六姑娘沈南清听着外面的动静,眉间染上焦躁,拿起茶杯啪的一下打在门上,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只怕沈庆不仅养外室,连私生子都不知道生了几个了!”
伺候的嬷嬷一脸后怕的上来想捂住她的嘴,却又在看到沈南清森冷的眼神时愣在原地,“哎哟我的姑娘,您小声着点,老爷夫人那边已经够乱了,可别再让人听了去。”
沈南清冷笑:“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丢人。”
嬷嬷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