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子走了已有半日,越往里头,越是诡秘难言。可四处槁木枯朽,藤蔓丛生,除却遍地可见的灵芝和说不上名字的古怪药草,看着也不像什么有章法可寻的阵法之术。
演月自进林子,便卸了那串铃铛锁,只在手上缠了绳子,由扶风拉着,在队伍前头领路。
扶风频频回头张望,众人自然愈发警惕。不多会儿,倒还真捉住一只细细长长,颜色斑斓的小蛇来。
那小蛇通身嫩黄,被提了尾巴也不急着咬人,就这么软绵绵地缠上了扶风的手臂,瞪着双圆眼,朝演月吐了吐芯子。
“不过是只畜生,斩了便是,继续赶路!”裴元有命,扶风自然不敢不从,只得敛了心头悲悯,提刀便要去砍。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要在此处杀生,就不怕引来其他毒物,群起而攻吗?”演月轻轻挑了那小蛇,一下甩出老远,即刻便如有谁在后头追赶一般,扯着扶风疾步而行。
不过是条长虫,这凶巴巴的姑娘便怕成这样,果然这世间一物降一物。众人不疑有他,跟着演月快步前行。
前行之人,眼中便只有前路,自然是不知,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那只被甩飞的小蛇便又远远地跟了上来。
那小蛇原是阿烟放的,向不迁居蛇老借来的宝贝,另有一条,此刻就在顾淮夕面前,歪歪扭扭蜿蜒了半日,带着两人远远地跟着演月一行。
“就这速度…你就不怕跟丢了?”
“这俩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里寻香,蛇老多年的心血。”
“前头那只叫百里,眼前这只叫寻香?”
“你怎么知道?”
“…”
入夜,抬头却不见皓月星空。林子里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虫鸣此起彼伏,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瘆人。
演月一行点了火堆,宿在林中。此处已是盆地中腹,一般采摘药草的商贩,都会赶在日落之前,回到林子外的木屋,待第二日天亮再折返。是以,一路行来,连个人影都不曾撞见。
白日里那小蛇又跟上来,缠在扶风脚边,扶风怕裴元又恼了这小蛇,遂将身上铺盖拉下一些,尽量盖住那小蛇。可那小蛇胆子却大得很,呲溜溜探出脑袋,向着演月的方向,吐了吐芯子。
扶风这才瞧见,演月还没歇下,手里拈了朵随处可见蘑菇大小的灵芝草,怔怔地出神。
阿娘遗命本就不简单,本想悄悄解决,不牵连他人的。
就连百里寻香都来了,蛇老那头,若非师傅亲自开口,又怎会舍得他那对儿宝贝。终究还是将不迁居卷入其中。
可她与裴元的走得突然,师傅又是如何知晓,并提前准备一切的。要知道,当时唯一知晓其中关节的顾清辉,尚在昏迷之中,莫非,跟随裴元的这五名月卫中,亦有师傅的眼线?
此前刺探“月下龙yin”,演月就已隐隐感到师傅身份不简单。可猫眼翠石她自小便明目张胆地戴着,师傅却未曾认出,之后才引出了阿娘旧主裴驸马。
眼下如此苦心布局,若说要救她,昨日在客舍,或是今晨在渡船上,哪里不比这密林深处强。
难道…师傅也想要阿娘留下的遗物?!而此前一切放任,皆是在等她找出阿娘旧主…和开启机关的钥匙!
回想被师傅收养十年,期间学过的种种,武功、易容之类的江湖之术也就罢了,诗词歌赋、世家礼仪、权贵做派…
顾清辉说过,当年阿娘盗走的是南境印玺和虎符…师傅他!!!
“咔”的一声脆响,演月失手掰断了手中灵芝草。
裴元微微睁开双眼,见演月脚上那串铃铛锁完好无损,便又佯装假寐。
演月看了看裴元,目光一转,又瞧见扶风脚踝上的小蛇百里冲她吐芯子,那蛇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仿若要将她的心思尽数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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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客舍。
伙计眼看着天色不早,可掌柜的老崔,还提着盏灯笼在客舍门口焦急张望。
“掌柜的,等谁呢?”
“你们自去,待客人来了,我自会关门落钥。”
伙计们也是人Jing惯了的,见掌柜的不便明说,便收拾收拾,回后院去了。
天又暗了几分,衬得朗朗皓月愈加皎洁无暇。一辆马车并一骑,于月下缓缓行进,老崔不禁舒了口气,迎了上去,与赶车之人合力,将车中之人慢慢扶下。
“多谢。”那人虽在病中,自小的教养却还是叫他不忘礼节。才走两步,却又驻足回头,那车里慢慢腾腾挪出一只虎斑狸猫,立在车辙上伸了个懒腰,这才跳下车来,亦步亦趋地跟上。
阿源扭头看看顾清辉腕上红线,那线的另一头,已遥遥延向远处,深深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多,都没什么心思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