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玊看着他每天挑灯夜读,不免心疼,“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出国对你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你看啊,你的英语口语很不错,音乐的基本功也扎实,只要稍微准备一下面试,就可以申到不错的学校。”
“免了吧,”许向弋摆手,“出国念大学打底需要三年,不说跟汪皓韩骁他们联系起来很麻烦,要是三年里我没法每天见到你,我会疯掉的。”
他的眼中不是没有动摇。
白玊撇开视线不再问,心里像是突然被豁开一枚小小的洞——“我是不是拖累了他?”起初,这个想法只有米粒大的一丁点,一瞬而逝,后来,每当白玊看着他,类似的念头就仿佛被水泡发了的奇亚籽,争先恐后地挤满了整个用于思考的容器。
她时常倏然在深夜里情绪崩溃。有一回她梦醒独自来到窗前,俯瞰楼下垃圾桶旁的一盏昏黄的路灯。窗户是用把手拉开的,最多只能敞成三十度角,外面装了一层不易拆卸的纱。她越看越觉得难以呼吸,纱窗孔隙的每一个眼似乎都被灰尘堵得严实,于是她迷迷瞪瞪地用手去抠。
许向弋起夜时发现她,纱窗已经被抠破一个拳头大的洞。
白玊茫然地望着地面,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助地交叠手掌,藏起被纱线勒劈的指甲。
“白玊,”他轻柔地拢起她的手臂,贴着她的耳边叫她的名字,“我们该回房睡觉了。”
白玊没能挪动步伐,语无lun次地向他认错,“许向弋,我没想……做别的事。我看见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枯完都烂了,就连仙人掌也快不行了。我就想过来给它们……浇点水。”
许向弋弯腰,胳膊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哄孩子似的告诉她:“它们晚上都睡着了,不喝水,我们明天早上再来浇,好不好?”
那段日子医生给她加大了药量,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而在她昏昏沉沉的期间,许向弋度过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
江城刚出梅,空气依然shi润。许向弋考完就急急忙忙地回来见她。他让韩骁开着车帮他运来一点东西,所以白玊刚醒来走出卧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买了这么多植物做什么?”
阳台被新鲜的绿色堆满了。许向弋移走了盆栽架上彻底枯死的吊兰、芦荟和绿箩,换了几盆虎尾兰、铜钱草和多rou进去,还在茶几上放了一盆软刺仙人球。
许向弋挪完花盆,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下面还有几盆呢,我马上就去搬。”
白玊慢吞吞地踱去客厅,蜷在沙发上捏起一小盆仙人球端详。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覆盖球体的刺一点也不扎手,柔软而细白,像是某种初生飞鸟的羽毛。
许向弋搬着一盆很大的gui背竹进门,搁在客厅的边缘,对她粲然一笑,“花市的老板告诉我,这仙人球叫做白星,它的刺很软,触摸也绝对不会受伤,平时只要往土里喷点水,它就能健康茁壮地长大。”
他拂去掌心的尘土,走过来坐到白玊身边,“白玊,它的花是粉白色的,像藏在云朵里的星星,我在店里见到了,特别漂亮。”
白玊捧着小巧的花盆,转了一周寻找花苞,“可它没有花苞呀。”
“我特意选了一盆没有花苞的,是想给你一个挑战,”许向弋说,“我们一起照顾它,等它开花,好不好?”
倘若非要询问白玊是从哪个时刻起,心中那片死水开始重新泛起波澜,她大概会觉得是看到手中这盆白星的这一天。许向弋拦着不让她查百科图片,她不禁想,它开花的时候,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原来人是真的可以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期待而活的。
白玊呆愣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长时间被药物支配而逐渐麻木的心脏似乎被这颗毛绒球体上所展现的生命力触动,再一次坚实地跳动起来。
“许向弋,花市有卖那种眼睛很大的小金鱼吗?”
许向弋笑着亲吻她的脸颊,“有啊,明天我带你去买?”
“嗯。”
第二天,他们去花市买了四条小金鱼,还带回来两只手掌大的巴西gui。狭窄的单身公寓时隔多日见到了太阳,白玊把所有窗帘拉开,尽可能让更多的光芒透进来。
新的生命为家中注入新鲜的活力,他们为金鱼和巴西gui们都起了名字,按时给它们喂食换水。
白玊掏出尘封的行事历,开始在上面列出新的目标和计划。从最简单的“去超市买三桶冰淇淋”到“学做戚风蛋糕”,逐次演变成“养一条边牧”和“去live house或音乐节蹦一次迪”。
许向弋陪着她在每一条计划前画上空格,再与她一起为空格填上勾。他们将近期的任务和愿望排在眼前,把长期的目标写在最后一页,每换一本手账,就重新誊抄一遍。
江城大学音乐学院开学前一周,许向弋邀请白玊去听飞天船和另一支乐队的拼场演出。白玊欣然接受,还拉上秋露白和张依岚一同前往。
演出的地点在半叶舟,邵方庭给她们留了视野与观感绝佳的二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