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话筒前冷笑一声,“你必须得等你妈进医院才肯回来是吧?”
“啊?”许向弋从椅背上靠坐起来,疑惑不已。
“哼,你妈没事,切菜把手切破了,去医院止血包了个纱布。”妈妈轻描淡写地带过,提到恰好那位学弟的妈妈在医院里值班,跟她认识,她就使了个法子让那学弟添油加醋地传个话。
许向弋因牵挂着妈妈情况而高高悬起的心倏然落下,但很快,他胸腔又升腾起一股委屈和气愤,“妈,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他没能控制好音量,吵醒了邻座两位睡得酣甜的大学生。
白玊连忙替他赔礼道歉。她在他身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哭笑不得,好在他妈妈没有什么事,甚至还Jing力旺盛地跟许向弋玩起耍赖。可巴士启程就没有突然折返一说,他们已经进入了通向溪口的高速公路。
许向弋挂断电话,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他抓着白玊的手,看上去是真的被气个不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大人呐,她为了让我回来,甚至串通别人骗我——气死我了!”
白玊被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逗乐,忍着笑意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心:“但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许向弋自顾自生半天闷气,而后泄了气一般捶了两下座椅,嘀咕道:“毕竟她是我妈,再任性我也只能惯着她。”
“在这一点上,我们挺像的。”白玊忽然说,像是对着许向弋,又像在自言自语,“我很爱我的妈妈,我们只有彼此。她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很好,有时会发脾气,偶尔也犯错,但我愿意原谅她。即使妈妈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我想我应该也只会挡在她前面,替她顶罪吧。”
许向弋投来似懂非懂的目光,白玊摇摇头,不愿多说,她转移开话题,“你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家吧,我直接去宾馆。不是说你爸不在家吗,你回去看看你妈妈,挺好的。”
“你本来不用陪我来的,还耽误你回家看你妈妈。”许向弋瘪着嘴,为自家妈妈的做法感到羞愧,“我今晚跟你一起住,明天再回家看我妈。我明天早上送你去高铁站,你兴许还能赶上合适的班次回临湾市。”
白玊笑了笑,没有回话。她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惦念着这座阔别七年的城市。她恍然间回忆起很多事情,像是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望着水底的风景,竟然也会偶尔恍惚,那些记忆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巴士抵达溪口市,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半。
许向弋给妈妈发消息说自己晚上不回家睡,被追问几次也没有明说原因。几番来回,妈妈仿佛看穿一切似的发来一串坏笑的表情,只叮嘱他万事注意分寸,别睡得太晚,明天再好好跟她交代。
他斜乜着屏幕上排成一行的坏笑表情,面上燥热难耐,用力按灭手机,塞进口袋。坐进白玊叫来的出租车中,拉住她的手,“我妈可能已经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白玊的目光凝滞半秒,随即她扯起嘴角,“是吗。”
“她有点八卦,”许向弋舔着嘴唇,试探地观察白玊的表情,“明天可能……可能会问起关于你的事情。”
被他握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白玊盯着自己的膝盖,吞了口唾沫,“能不能……先不要跟你妈妈说起我的事。”
许向弋不自然地抹一把脸,“我……我妈虽然是个挺不像大人的大人,但是她一定不会干预我跟谁在一起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要是你觉得太快,我就不跟她说了。”
“谢谢你。”
许向弋嗅到一丝怪异,然而他没有细想,只当作白玊不能很快接受这样的节奏,加上一晚上的奔波太过使人劳累,他计划着两人到了宾馆就快点收拾着睡觉。
***
翌日清早,许向弋被妈妈的一通电话召唤回家。临走前白玊跟他说,自己约了朋友见面,叫他不用担心她一天的行程安排。他挂心那位朋友的性别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白玊一眼看穿他心中的小疙瘩,只笑一笑,说对方是秋露白。
许向弋打车回家。他家在近郊一带的独栋别墅区,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才换的新房,他没在那个家里住多久,对小区里的路都不十分熟悉,差点走错了家门。
家里的钥匙被他圈进常用的钥匙扣里,同白玊家的备用钥匙一起,坠着一只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亚克力猫咪挂件。他踌躇几秒要不要按门铃,而后放弃了,直接开门进去。
妈妈仿佛对他的到来见怪不怪。她在厨房忙活,打蛋器嗡嗡作响,大概在做蛋糕。他以前很喜欢吃一款戚风,中间只刷一层稀薄的淡nai油,周围什么也不放的那种,一次能吃掉整个八寸的。妈妈听闻他的动静,只懒散地抬了一下眼皮,“哟,回家了啊?”
许向弋点点头,“妈,你手指还疼不疼了?”
打蛋器停止了转动,妈妈将打发的蛋白霜搁在一边,解开围裙朝他走来,“纱布裹这么多天,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拍去掌心的面粉,盈盈一笑,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耳朵,“敢拉黑你妈,胆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