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最后几道赤红的细光也从牢房一角的缝隙处消失不见了, 孟婉便知夕阳已沉沉的落下。
她在委身的草席边上抽出一根硬挺的竹蔑,掰至恰好的长度,然后在粗糙的石地上用力蹭了蹭。手上戴着铐链动作自是不便, 费了小一番功夫才将竹篾上的毛刺磨去。之后便将自己头上的银簪拆下,用竹篾代替银簪绾发。
她将替换下的银簪小心收入袖中,人靠在墙上静静等待狱卒前来提她。
她想不通为何在俣城时明明让人将那血书呈给李元祯了,李元祯为何却不将这百夫长治罪?即便是李元祯不尽信她所说的, 可以他的严谨, 总要命人去查一查此人吧?那百夫长看着也不似多有心机之人,定不会将罪行遮掩的天衣无缝,只要李元祯查他,定会很快寻到蛛丝马迹。
可为何这人会安然无恙的继续在军中作威作福呢?孟婉微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她能想明白一点, 那百夫长要私下里提她, 必会在营中兵士们歇宿之后。她抬眼瞥了瞥挂在铁棂外的油灯,火苗有气无力的轻轻跃动着, 有油尽将熄之势, 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 不出半刻,便有些从远处声动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成串的铁匙随着步伐节奏相互碰撞所发出的锵铛声。
孟婉知道提她的人来了, 她赶忙自觉的站起, 往外侧移了两步,便瞧见一个Jing状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她不自觉的轻咽一口,收紧了紧袖子, 尽量令自己冷静。
那人手脚利落的将牢房上的锁链打开,朝她看来:“跟我出来。”
孟婉听话的“嗯”了一声,便随着他往外去。
因着军中牢房有数处,故而身处牢房之中时,她并不知自己在军营的哪个方位,如今出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便很快得出答案。
这里离她往日所居的帐子说起来并不太远,且眼下天色已黯,只要她能占得十步先机,便有望甩脱羁押她的这个狱卒。
只是这十步先机……
脑中思量着这些时,孟婉的步子不自觉就放慢了许多,那狱卒不耐烦的催促一句:“动作快点!”
“是。”孟婉乖巧应着,只是这话才落音儿,突然跟着一声:“哎吆——”
她脚下一崴,被锁着的双手不能及时平衡撑地,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狱卒很是不满她的笨拙,倒回来提着她的衣领将人给提了起来。开口正打算骂她,她却突然身子又脱力似的矮了下去,借着身形的掩护,动作极快的从袖中抽出那根提前准备好的银簪,双手紧紧握住,口中低低的念了一句:“对不住了!”便用力便朝着那狱卒的脚面刺了过去。
“呲”一声,伴着棉靴和皮rou被刺破的声音,一汩粘稠的血ye喷薄而出。
状况发生的太快,那狱卒尚未琢磨明白她的那句话是何意思,来自脚面的巨痛便迅速传了上来!他哀嚎一声,本能的俯身去查探脚的状况,待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羁押的犯人已逃出数步去。
他抬脚想追,着力在地的脚却又是一阵巨痛,带着他直接失重翻倒在地!
“来人,快来人!有犯人越狱了!”
可此时,孟婉的身影早已融进一片夜色里,不知逃出了多远。
孟婉深知追兵很快便会集结,故而她先前逃的方向并非直直通向自己帐子,而是跑出数十步后,知道那狱卒看不见自己了,才又折往对的方向。
此处乃属南平军划地,照着她先前有意误导的方向,是通往南平军划地的深处。如此她改道往金甲军驻地的方向去之后,身后追兵却只会在南平军驻地内继续搜寻,一时半刻威胁不到她。
到了熟悉的校场,孟婉这才缓下步子来回头看,见先前还漆黑一片的南平军那边已亮起了无数火把,想是惊动了不不少人。她本就“突突”跳着的心,不免跳得更快更猛了些。
咽了咽,她动作略艰难的将刚刚逃走时夺来的钥匙串一一试过,终于找到能打开自己手上锁链的那把。箍了许久的腕子上留下了紫红色的印子,她有些心疼的自己揉了揉。
如今双手得以解脱,短暂的歇脚后体力也稍稍恢复,孟婉深吸一口气后,便憋着这一口气儿快步往自己帐子跑去。
大军才从俣城回来不久,她诈死才没几日,想来还不至于已将她的住处搬空。只要帐中还留有一套衣裳,她便可先换上,然后在营中躲上一夜,待天亮后拿着腰牌正大光明的出营。
这样筹划着,孟婉终于回到自己帐子里。这里的一切都如她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一处被人挪动过,除了那扇半开着放进来一束霜白月光的窗子。
“太好了!”她忍不住庆幸,一边手脚麻利的解着身上的囚衫,一边往立屏旁的衣柜去寻衣裳。
谁知刚扒翻了几下,就听见外头传来“笃笃笃”三下叩门声。
孟婉双眼霍地睁大,手上动作也不由顿住,虽一时想不明白这个时辰了何人会来敲响她的帐门,却是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