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蛮人惊诧的表情很快化作咧嘴一笑, 指着孟宛对其它人道:“想不到这里的男人比姑娘还要俊秀!”
这话引来同案之人对孟宛的侧目,随后便是哄堂大笑。孟宛只觉喉头一阵发紧,咽了咽,脚步匆匆的行到珠帘后的琴案旁落座,一声不吭便抚起琴来。
好在那些蛮人对她也只是一时的好奇,并未再继续说什么,也不管她弹奏得是好是坏,完全只将琴音当作吃酒谈话的背景。
其实刚刚她是被吓住了,不然本该借着进门先与那些蛮人打个招呼的,不然后面更加难找插话的机会。若只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抚一晚琴,如何能套出话来?
孟宛开始仔细聆听着那些蛮人的谈话,想从中找出些有关此行的蛛丝马迹,或是可容他插嘴几句套套交情的契机。
起先那些人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乐子,后来有人进来附耳通报了几句,孟宛虽听不见那人具体说了什么,但从蛮人的回话中听明白是有人要来。
那九个蛮人明显的慎重起来,整衣的整衣,捊须的捊须,不禁让人猜测来的是何大人物。
孟宛也不禁心中警铃大作。想着此时来见他们的,八成是他们在枫岛这边的接头人。蛮人既已将“货物”运来,便不可能再原样运回去,那么此时见的接头人便至关重要,因为他们极有可能会将太子表哥交接到此人手上。
她倒要看看,来的会是何方神圣,胆敢在俣国已沦为大周俣城之后,还敢接手大周的前太子!
门开,伴着灌入的一股风,一个白色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以孟宛坐在帘后的视角,刚好先看见他的衣装,视线在随之往上,看清了他的脸。
看清来人脸的那一刻,她双眼瞪作铜铃,几度怀疑是自己眼花!意识到一切不可能为假后,她慌忙将头垂下,整张脸与古琴相对,背后无端渗出一层虚寒。
李元祯?
他不是白日还在追踪蛮人的马车,为找不到蛮人的窝而愁闷,此刻竟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他是识破了自己的小算计,一路尾随而来?
不对不对,这猜想很快便被孟宛否定了。若李元祯只是尾随自己发现了这些蛮人,那这些蛮人又何故会预先知他要来?
所以……他与他们是早就约好的。
确定了这一点,孟婉全身都在微微发颤,强迫自己的双手离开琴面,免得指端不受控的将琴抚响。
其实今晚她独自一人来此处,无异于只身入虎xue,可那时她都没有现现在这样怕过。难怪今晚李元祯入了客栈后便免了她的贴身伺候,原来不是天助她也,而是他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做——
李元祯居然与蛮人勾结!
家国大义是非之观她尚可先放一旁,可她的小命,怕是今晚真的要保不住了。孟婉如是想着,用眼尾余光瞥向屏风一侧,算着若自己就这样趁李元祯还未发现就强行往外冲,顺利逃走的机率能有几成?
零。
即便她能抢得先机,以李元祯的轻功,瞬息便能跃至她身前,阻住她的去路。这种画面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既然逃不掉,她若就这样深埋着头躲在珠帘后,蒙混过关的机率又有几成呢?
奈何她还没有给出自己一个答案,就听到对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抛过来:“这琴师怎的还偷懒!爷付的不是雪花银?”
应声,孟婉打了个激灵,之后头埋得更低了些,然后将手慢慢放回琴面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手不要再抖。她再次将琴轻轻抚动,比先前还要难听的乐律终于响起。
若说先前只是弹奏的难听一些,此时便是难听伴着错乱,曲乐不再连贯,而是分崩离析的东一个调儿,西一个调儿,全然都不在谱上。
蛮人不通中原文化,自是听不出有何问题,可李元祯就不同了,他Jing通音律,这样杂乱无章的曲调一响起,他耳朵便不适应的动了一下。
随之转头,目光投向珠帘后。
李元祯所坐的位置,恰好是背对着孟婉,想要看她需得大幅度的转头。而孟婉深深的低垂着面,又有珠帘遮挡,加之那侧的灯烛要较席上黯淡许多,故而即便是目力极佳的李元祯,也没有一下便将她识破。
虽是低垂着面,可孟婉不知为何此时颇有感知,不需抬头,她便能笃定盯过来的那两道目光是李元祯的,是以她的心下越发忐忑,就怕他一个起疑,命她抬起头来。
不过她的这个担心,很快被一个蛮人的小头目打断。那人就坐在李元祯的正对位置,他欠着身子向李元祯敬酒,李元祯便未再管一个琴师,回过头去接下这杯酒,痛快的一饮而尽。
孟婉能感知到那两道目光离开了她,她一边继续抚琴,一边试着将头抬起一点,以观察席间的情形。
那些蛮人对李元祯极是客气,轮着番的一杯一杯将酒敬向他,动作恭顺,嘴里也满是誉美敬重之辞。只是他们称呼李元祯并非王爷,而是“周公子”。
起先听到他们称他为“周公子”时,孟婉甚至心存一丝侥幸的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