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冷汗涔涔,后背一片虚凉,孟婉抬袖揩了揩,又在炕上愣愣的坐了一会儿。
很快天光大亮,她换好衣裳,与其它火头兵一道去灶膛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整日她都Jing神恹恹,只照着周叔的吩咐做事,听到其它人小声讨论女细作之死,她也不掺言,就默默的忙着手里的活。
白天灶间里一片热火朝天,尚且好过,可到了入夜时分,孟婉便担忧起来。疑心自己一沾床,那女细作便又会来找她。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非过虑,果然刚刚睡着,那女细作就又入梦来找她了,质问她为何出尔反尔?
孟婉再次惊醒,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肯再睡了。
她蹑手蹑脚的趿上靴子,披了戎衣,又信手理了理发髻,摸着黑出了仓房。到了灶膛,她才取来一盏风灯点上,有了一豆灯火,心才稍安一些。
夜风恻恻,沁凉如水,孟婉提着风灯出了门,径直行往校场。
校场上已没了女细作的身影,人都死了整整一日了,怎可能还会留在这儿?
吹了会儿风,灵台渐渐清明,孟婉想起今日灶间有人似乎提到,这里死了人都会拉去北山的乱葬岗。
踌躇了下,她便调转方向,继续提灯行路。边行着路,边暗暗佩服起自己的勇气来。
其实连她自己也想不通,胆子为何会时大时小?在一些微小的事情上,她似乎很容易被吓到,可在一些极具危险的事情上,又好似有勇有谋。
就比如当初女扮男装来兵营这等杀头大事,她竟两日就拿出决断,毅然决然。
再比如此刻,她只身一人来到乱葬岗,心里怕是怕的,但脚却主意大的很,拖着身子就往这边来履行梦中的承诺。
孟婉站在一个小土丘上,缦立远视,左手打着风灯,右手不断摩挲左腕上的镯子。凄凄夜风里,她将它摩得温热,感受着那丝暖意,就如太子表哥初为她戴上时。
那时她堪堪四岁,而他九岁,她初次入宫便受人欺负,缩在角落里哭泣。他将这只镯子送她,道这是他母后之物,只要她将这只镯子戴在身上,定保无人再敢欺负于她。
她如获至宝,由着他将镯子套到自己胳膊上,却发现晃晃荡荡,做臂环都还嫌松。
于是她信誓旦旦的道:“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戴在手上再也不摘下!”
他笑眸望她,淡淡的应了声:“好。”
……
摸着这只镯子,不论眼前景象有多可怖,她都似能受到一丝鼓舞。她眺望前面的大坑,见坑边沿处散落着一些破布和鞋子,想是拖动时粗蛮所致。
显然,那里就是用来临时堆放尸体的地方。
咬了咬牙,孟婉蹑手蹑脚走到大坑旁,只往下瞧了那么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来连退了几步!
那个女细作就叠在一堆尸体的最上面,一打眼便能瞧见。孟婉刚刚看了她的脚,白晃晃的露在外面,没有鞋子。也就是说,在女细作被扔进大坑前,她的鞋子被拖掉了。
孟婉的视线贴着地面睃巡一圈儿,之后皱起了眉。
这一大片,哪双是女细作的呢?
……
夜已深更,军营早已一片黑天墨地,阒然无声。可此时的中军大帐内,却是满枝明火,辉照如昼。
梨木雕海棠的太师椅上,李元祯闲雅的坐着,左手握一册黄卷,右手扶在雕如意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笃笃”叩着。
其实这一页已在他眼前停了许久不曾翻动,目光虽落在上面,心却早已游至物外。
这个时辰他还在这里坐着,自然是在等一个重要的回报。
不多时,果然有两声叩门声压过了他指尖儿敲击扶手的动静。
“进。”
陆铭推门进来,快步上前行了个礼,便一脸大喜的禀道:“王爷英明!今晨属下照您吩咐将那女细作的尸首抬去牢中,给那男细作看,夜里又对他恫吓一番,暗透给他王爷不打算留活口了。果然他信以为真,以为自己也活不过今晚,就什么都招了!”
这消息并不出乎李元祯的意料,不过能亲耳听到,眼中不免也掠过一抹怡悦。他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他们往外传递消息的暗号是什么?”
“是鞋!”
闻言,李元祯终是掀了掀眼皮,狭眸蕴着浮光:“鞋?”
第7章 暗号 这满树的鞋子哇~
“回王爷,正是鞋!”
陆铭笃定的重申,随后将审讯出的详细禀来。
“蛮人这回主要是来刺探我军兵马数量的,与细作约定好,若我军驻守兵马不足十万,便在北山脚的白桦树上挂起一只鞋子!若我军兵马为二十万,则在树上挂起一双!”
听完这话,李元祯默默将手中书卷放下,低敛的眸心渐邃:“看来之前朝廷暗中调走南平军的消息,还是走漏了。”
“不管那些蛮子打哪儿得到的消息,但既然派人来探听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