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过,各家各户都闲了下来,加上又是这样难得一见的“大新闻”,家家户户有一个是一个,全都出来了,所以平日里显得寂寥零落的宋家沟,居然到处都是人声,比真的酒席还热闹。
可即便是如此的声势浩大,一群乡下之人,终究不能将手伸到京中去,宋小妹还是找不回来。
无法向周家人交代的周氏自觉颜面尽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明里暗里的,把所有的过错都往祁春身上砸。
但是祁春不得不承认,除了所谓亲上加亲永世联好,她心怀叵测故意拐走宋小妹破坏两家婚事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院子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宋家沟的男女老少,周家来接亲的队伍,加上做样子的嫁妆,塞满了一院子,有些人只能站到外面去。
祁春似是早有预料,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连哄带骗的将两个孩子关了进去,冷冷的眼眸,在转身面向众人的瞬间,变得慌张无措起来。
周氏继续嚎着嗓子道:“哎呀喂,真是了不得了,这世道要不得了,儿媳妇有钱有势,竟拐起了小姑子,完全不将婆婆放在眼里了……”
自从祁春嫁进门后,周家的日子rou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又是从金碧辉煌的皇宫里走出来的,说她一句“有钱有势”,几乎没人不相信。
吃不到的葡萄总是酸的,平时里眼红的人们现在亲眼见到了葡萄的确是酸的之后,心里大为平衡,抱着手议论了起来。
几个人实在是看不下去,纷纷上前将周氏拉起来,七嘴八舌的劝慰。
大杨氏早就觉得这个外孙媳妇不好对付了,眼见此刻大家的心都偏向周氏,也乘势发难起来。
她一面朝祁春走去,一面大声道:“二郎媳妇,我知道你素来瞧不上我们这些穷酸亲家,但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将人拐了去啊,我们家周荣与小妹两情相好,你这不是强拆了好姻缘缺了大德了吗?”
大杨氏与周氏,连同小杨氏等人,将所有的过错脏水往祁春身上泼,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至于曾经暗中支持她的孙氏,也缩在角落里当个隐形人,一言不发。
好在祁春也不曾指望过任何人,她神色惶恐地看着在场的人,又望向气势汹汹的大杨氏,豆大的泪珠霎时掉落。
“娘口口声声说是儿媳将小妹藏了起来,可是儿媳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何在。”祁春垂下头,两只手齐上,也擦不干夺眶而出的泪珠,加上她人生得又乖巧玲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间,被众人围着,就像是被狼群围住的小羊羔一样,无助又可怜。
她越哭越委屈,才两句话的工夫,就抽搭了起来,“儿媳昨日在外头忙活了一日,家中的孩子尚且顾不上,饿了整整一日,哪里有时间将小妹带走呢?儿媳出门的时候,小妹好好的在家,娘就算是将儿媳打死了,儿媳也不知道小妹去了哪里啊?”
她说着,轻轻掠起垂在耳边的发丝,红肿的半边脸颊,瞬间展示在众人眼前。
白皙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印在上面,触目惊心。
一夜过去了,脸还红肿成这样,足见当时下手之人的狠毒。
祁春根本不给大杨氏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道:“况且小妹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谁又能带走她呢?”
“儿媳虽然进门多年,却也不知道,向来孝顺的小妹为什么如此抗拒这桩亲,不惜离家出走。更不知道娘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小妹不愿嫁入周家,终日以泪洗面,却还是要一意孤行,强逼着她出嫁……”
“儿媳真的不明白。”
宋小妹是被逼的?
围观的众人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内幕似的,屏住呼吸,眼睑跟风扇似的上下扑棱着,面面相觑。
大杨氏、周氏、小杨氏更是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了,这个儿媳妇一直都是木讷老实的,平时里受了气连个声都不敢吭,每天就知道埋头刺绣,照顾两个孩子,今天怎么……
熙熙攘攘的院子静得只剩下沿着山坳来回扑的风声。
祁春打铁趁热,抬手一抹眼泪,越过大杨氏走向周氏,几乎是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的说道:“婆婆,儿媳求求你了,既然小妹不愿意嫁,咱们就不要逼她了,左右要扶助娘家,咱们有的是办法啊,不能将小妹的一生都搭进去啊,那可是小妹啊,你的亲生女儿,长安的亲妹妹啊……”
“这些年,长安孤身在外流血流汗,七八年的军饷都给了您,你也一直在襄助着周家的舅舅们,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与长安没什么可说的,可是……”
祁春欲言又止,可是咽下的话,却比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更令人遐想万千。
当年为了这事儿,宋家的大姑姐已经气得多年不往来了,现在……
向来孝顺懂事的小女儿被逼走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而有一技傍身又勤俭持家的儿媳妇,也被欺负得步步艰难,竟顾不上家丑不可外扬。当众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