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没吭声,继续手上的包扎,末了剪断绷带、贴牢胶贴:“刚我们想原路返回,连改两个方向,都遇到白瞳鬼了,这东西攻击过我们,感觉不是很妙。”
周围原本就没人说话,但这话一出,仍是安静了不少:咀嚼食物的不咀嚼了,正喝水的也不吞咽了,都竖起耳朵,想听下文。
冯蜜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但她愿意给炎拓面子,他问她,她就乐意讲给他听。
炎拓挺好的,对她也不错,至少,在她血流不止的时候,他过来给她包扎了不是吗?他待她是不同的。
她甚至觉得很可惜,如果不是因为族种有别,如果不是因为炎拓一家跟地枭真的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
她嗯了一声。
能搭腔,那就是不介意聊聊了,炎拓心头一松:“林喜柔先前说,白瞳鬼是人搞出来的?这话怎么理解啊?”
冯蜜反问他:“见过白瞳鬼了?”
“见过了。”
“觉得像人吗?”
“除了眼睛,其它方面都挺像的。别的……没深入接触,不知道。”
冯蜜淡淡回了句:“我们除了舌头,也挺像人的。”
炎拓心头一震,他觉得冯蜜这话里,藏了什么玄机,就是一时半会的,他解不出来。
好在,冯蜜并不准备绕弯子:“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为枭鬼,人魔对枭鬼,都是怪物。一一对应嘛,我们这样的地枭,对应的就是白瞳鬼了。”
一一对应?
炎拓耳膜嗡响,喉头发干:“你们是人化的地枭,白瞳鬼是人化的……枭鬼?那它们身边跟着的那些……兽一样的,就是枭鬼了?”
冯蜜看了他一会,咯咯笑起来:“很惊讶吗?我说过,一一对应,互相对称啊。夸父一族看白瞳鬼,就好比你们看我们这样的地枭,都是噩梦。”
炎拓脑子里乱作一团:“夸父一族,夸父一族是人吗?”
耳畔,林喜柔的声音幽幽响起:“是啊,跟你们一样,都是人。”
炎拓触电般看向她,林喜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艰难地坐起身子,仿佛在手足被缚的狼狈时刻,仍要保持一贯的体面。
***
炎拓只觉得匪夷所思:“跟我们一样的人吗,怎么去了地底下呢?”
林喜柔冷笑:“这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么?女娲造人,听说过吧?”
炎拓:“听说过,但那不是神话故事吗?”
林喜柔哼了一声:“女娲造人,造的可不是只有一种啊,你们的生物学上,分什么科属种。我查过,猩猩科是三属六种,犬科动物是十三属三十六种,可是人科动物,只有一属一种,智人。为什么啊?”
炎拓对于科属种这种生物学概念,还真是不太熟:“为什么?”
林喜柔声音淡淡的:“因为其它的属种,都被你们给灭了啊。大家都是女娲的后代,都是一个妈,你们能耐,逐一的,把别的都灭了。”
大概是这说法太过荒谬,有人听不下去了,忿忿来了句:“又开始编了,这女人满嘴跑火车,跑特么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上去了,别听她胡扯。”
林喜柔语带讥诮:“我胡扯?”
“我在地面上,也活了二十多年了,认识字,读了不少书,对你们人了解得可多了。排除异己,可不就是刻在你们骨子里的天性么?”
“别说异己了,哪怕是对同类,又能好到哪去了?黑奴贸易,杀同类杀得少吗?开拓北美洲,把原生印第安人的头皮一块块剜下来,这还是进入了所谓的文明时代之后发生的事呢。那往前推几千年,野蛮时代,对我们这样的异已,你们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聂九罗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跟我们,怎么异己了?哪里不一样?”
林喜柔泰然自若:“舌头不一样啊。我们能从人的身上吸取养分,活得比你们久,再生的能力也比你们强。”
聂九罗略一思忖:“就是吃人呗,说得还这么委婉。你们属于人科中的……食人种?”
林喜柔瞥了她一眼:“吃人怎么了?物种天性,人本来就是一种动物,吃动物,也被动物吃,那人吃人,人被人吃,不也正常吗?”
聂九罗没理她,她领教过林喜柔那套“强大”的、异于常人的逻辑,跟她论理毫无意义,她说正常,那就正常吧。
炎拓说了句:“那你们是挺异己的,我觉得人跟你们斗也无可厚非。这还有不斗的吗,生存竞争,各凭本事吧,斗赢的是天选,斗败的也别怨天尤人。”
林喜柔又是一记冷笑。
她说:“对,是我们没斗过你们。可是吃人的东西多了去了,那时候,豺狼虎豹不都吃人吗?为什么偏偏盯死了我们、要把我们给赶尽杀绝呢?”
邢深听故事归听故事,但职责所在,一直盯着瞭望口,听到这句质问,忽然想起老刀。
几个月前,他和老刀曾经聊起过“恐怖谷效应”,他觉得这个理论也可以套用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