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灵为他而来,更是为他而生,连“绯雾”之名都是他所取的。
正如凡俗间的戏词所唱:“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凤凰她原本懵懂,到此刻才大抵看出了些许前世今生的渊源,刹那间千头万绪,纷纷扰扰汇作满腔苦涩,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捧灌愁海水。
天上又忽然掉下来一朵光彩灼灼的芙蓉花。
雍卿识海陡然剧痛,似有何物落地生根,此刻正要挣破束缚。
再睁眼时,周遭依旧是夐山烟雨空濛,紫荆花无声飘在茵茵草地上,如华美绣毯。
山君随手薅了一把薄荷草,往凤凰脸上按去,辛辣香气顿时呛得她险些干呕,不过识海里那股将欲迸裂的疼痛倒是一下子消失了。
那朵芙蓉花也仿佛只是幻觉。
“六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魔君仲渊与妻毗莲年遭赤戮暗算而死。而后,再竹寺湖里的莲花化灵,与书生白溪客有夙世姻缘。”山君笑眯眯地丢开薄荷草,拍了拍手当做无事发生,“白溪客前世为魔,转了世也是个薄命之人,仅有区区十九载阳寿。幸而花灵绯雾不离不弃,愿以一身修为相赎。”
雍卿两手扶着头,在原地听得呆若木鸡。
“是我点化了绯雾和白溪客,让他们与再竹寺一同进梦冢等待机缘。”夜神纤阿语气平静,神色却带一丝不解,“如今他们飞升入仙道,那落迦已封,因果怎还未尽?”
山君瞅了雍卿一眼,笑得有点古怪:“因为,‘花落暮春天’。”
“花落暮春天?”夜神蹙眉,轻声重复了这五个字。
凤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二位尊神,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倒也没什么,就是纤阿姐姐未尽的因果,皆落在小凤凰你身上罢了。”山君又在给她那只臭脸山雀顺毛,头也没抬地应了这句话。
“为何?”雍卿瞧着她动作,总觉得手痒,到底只能自己挠了挠头。
忽地想起夜神与并蒂红莲的牵扯,雍卿心念一动将业火红莲祭出:“莫非是我这本命法器的缘故?”
山君摇了摇头:“差不多吧。”
凤凰一张俊脸顿时垮掉,郁闷到不行。
话说回来,任谁又是变成一条傻鱼又是变成幼小婴儿地被折腾了半天,末了对所有事情仍是云里雾里的,只怕会比她更加暴躁。
夜神却自顾自沉yin道:“原来‘死别’一劫之前,还有‘生离’。”
“若无生离死别,世间岂有伤心事,又何来‘断肠声’?”
本是暮气沉沉的话语,山君却说得颇轻巧,但配上她鹤发童颜的面貌,又无半点违和之处。
夜神眨了眨眼,苍色眼眸中有波光隐没:“看来,老师当年创造出‘六道轮回’,着实是先见之明。”
“道祖毕竟是天地之子嘛。”山君随口附和了一句,话头转得飞快,“说起来,峙先生既‘生而知之’,我们便一直很怀疑他就是道祖的转世。”
“除了你与嫏嬛,再没人见过峙先生真容,我亦如此。”夜神面容沉寂,显然不认同山君所言,“老师从前却是说过,神魔无情无泪,不如为人。”
山君哈哈一笑:“纤阿姐姐糊涂了,峙先生非神非魔也非人,乃是再竹寺的寺灵啊。”
“‘断肠声’?再竹寺?”
雍卿听到此处如遭雷击,反复念叨着这些词句,语气之慌乱失措终于使得那两位沉迷絮叨的尊神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只年轻凤凰在侧。
黑暗寒冷的气息将她整个罩住,夜神甚至手都没抬,雍卿便顷刻昏睡过去,显出五彩斑斓的凤凰真身。
“不料我凤凰血脉竟荏弱至此。”山君轻轻叹道。
“哼,她能得寂忿诸尊残存于炼狱天的一丝传承,已算是走运了。”雀侍阿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虽说得不中听,但确实道出了神界后继无人的境况。
“纤阿姐姐,我忽然也有点怀念八荒时代了。”
听了山君这句话,夜神面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一点笑意,只是微苦。
“天外天的时空永远静止于浩劫之前,我从未怀念过往,只因仍身在旧日。”
山君沉默了一下,才小心问道:“所以姐姐的真身,千万年来从不出天外天,竟是这个缘故?”
“大约是如此。”夜神纤阿所答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将委顿于地的凤凰拾起,忽又想起件小事,“仲渊之女以魔身修仙道,至今还未劫满么?”
“新天帝‘昊座’即将归位了,姐姐你说呢?”山君忽然兴奋,连夐山的烟雨都更加飘摇起来。
夜神回首睨了她一眼:“帝俊是我兄长座下首徒,偏生你与嫏嬛却都看不惯他。”
山君抱着雀儿闪现到她面前,笑嘻嘻地仰着头:“看来,是小凤凰身边有什么人与此事有关咯?”
“是她一个小侍女,并非魔物,却长着仲渊之女的模样。”夜神低头看着她,表情依旧漠然,语气倒还有几分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