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是石新手下,也是大当家纪松的人,平时日天日地的阿泉这回放软姿态好言哀求,守卫念在大家好歹是同寨子的兄弟,便放他们进去。阿泉年纪轻轻,十分懂做人,留了两坛好酒给守卫。
借着行酒令的声音掩盖,阿泉附在纪英耳边说:“弯钩崖那边都准备好了,银票压在乌gui花岗岩下,绳子藏在老槐树枝上。”
纪英点头,重重地拍了拍阿泉的肩膀:“好兄弟!等我!”
阿泉以为他还惦记着那六品武官的位置,赶紧劝:“哥,平日都是我听你的,你也听我一句,这次有多远走多远,山高水长,兄弟们总有再见的时候。纪松要是当了官,准会报复你,你不要冒险回来。”
纪英摇头:“傻小子,我已经看开了,谁稀罕那个破官职,我在外面也认识一些人,等外面铺好路,就带你们离开。”
阿泉大喜:“太好了,拿到招安费,我就出去跟着英哥,咱们去开镖局!”
“对!开镖局!”纪英重重拍了拍阿泉肩膀。
阿泉笑得傻乎乎的,摸着头:“镖局名字我都想好啦!就叫陇右第一镖局!”
纪英哈哈大笑,说:“这名字够霸气!我喜欢!”
底下几个小弟纷纷附和:
“我们也去!”
“跟着二当家做一番事业!”
“对,把兄弟们都带上,谁稀罕跟着纪松这种怂货!”
正当豪气干云,纪英忽然露出担忧:“阿泉,但是你这段日子要好好留在山寨!”
“怎么了纪英哥?对山寨还有什么不放心?”
阿泉知道纪英嘴上说着憎恶这里,但心里其实把寨子当家,即使叫他为寨子舍命,他也是愿意的。
纪英郑重道:“你负责跟紧韩亦明,千万不能被他知道我们曾经做过什么……”
只这一句,阿泉顿觉胃部经挛,喷出一口酒,他的胸口感到了强烈的悸动,背上觉得发冷而刺痛。
记忆裂开一条狰狞的份,翻滚出一团一团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所有人都试图遗忘的血腥!
阿泉心中兴起无数的念头,颤抖说:“不,不可能吧,没人会说出去。”
如果说出去,没有一个地方官员愿意接纳一群暴徒。普天之下,将无纪家寨容身之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寨子招安不会这么顺利,也许该告诉李非,他既是能看清问题的局外人,也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但我现在要走了,来不及和他见面。李非这臭小子,还真跟我生气,也不来探望我!”纪英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只怪我没多学几个字,信也留不下一封。”
看得出纪英虽然决定离开,还是放心不下寨子里的老老小小。
阿泉感动,拍胸脯说:“大哥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
“也好。”纪英看着他忠心耿耿的小弟,声音变得有些忧郁,阿泉故意让几个人耍酒疯划拳,能有多大声喊多大声,震耳欲聋的喧闹下,还是清晰的听见后面的话。
他们的密谈到此结束,一炷香之后,守卫喝光了阿泉带来的两坛酒,酒中某种特殊药物的作用下,纷纷晕倒。
纪英与阿泉互换行装,悄悄离开。
*
第二天,张寡妇端着个大盘子来,盘子上是一锅清粥和几碟小菜。原来,昨天的猪肘子没人吃,手巧的她将肘子皮剥了,用酱油、八角等做成卤味,装在木桶放置到井里,经过一夜变成猪皮冻,切片,用麻油拌了拌,洒几颗炸花生,也挺吸引人。李非不好意思,纪家寨的生活不好过,张寡妇家里又没男人,日子更苦,心想不能老让她这么招待,掏银子给她。
张寡妇始终推说不要,说纪松已经给了他足够买菜的钱。李非也不好坚持。
正吃着呢,门外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就看见一个冲天辫冒出来,李非一探头,冲天辫又缩回去,李非一低头扒饭,它又冒出来,然后又缩门后。
张寡妇板起脸:“小芸!”
冲天辫忙站出来,喊了声:“娘。”
“让你在家看着猪圈,你跟过来做什么?”张寡妇皱眉头。
原来,冲天辫是张寡妇六岁的儿子张芸,小脸蜡黄,盯着殷莫愁的方向流口水。
殷莫愁:……?
“小芸是不是饿了。”李非发现,孩子看的不是人,而是殷莫愁筷子上那猪皮冻,因也夹了一块,叫他来吃。
小芸不敢接,巴巴看着母亲。
张寡妇一看就是有原则的人,用教训的口气说:“大当家付了钱,咱家养的猪是招待客人,不是给你吃的。”
小芸低下头,不敢吱声,只直咽口水。他体型瘦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张寡妇虽养猪,也是为了卖钱换米,以他们家境可能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rou。
由此可见,张寡妇教子严格,贫贱不输志。那盘猪皮冻是昨晚rou汤剩下的,明明端回去可给孩子吃,李非根本不会记得这种小事,但张寡妇却如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