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手铐打开,依旧一言不发,林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嗓子像刀割一样疼:“我渴了。”
叶时见把床摇起来一些,然后倒了杯水递给他,林鹿眼睛往左肩瞟了瞟,示意自己行动不便,得寸进尺地要求道:“你喂我。”叶时见还是没说话,但一五一十照做了,面无表情到连一眼都没看他。
“为什么不看我?”林鹿抿了抿唇,“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问你什么?”叶时见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背对着林鹿坐在床边,低头转着空了的纸杯,远远看去一像毫无生气的一幅画,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如果蓝黧那两枪把我打死就好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林鹿愣了愣,有些忐忑地询问:“蓝黧抓到了吗?”
叶时见摇了摇头,自顾自说着:“你一直在找她吧。冷辉死的那晚,厂房里出现的人是你吧,我拿你的鞋子和鞋印做了对比,痕检验证了我的猜测。如果那天蓝黧杀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冷辉,你也不会有半点难过,是不是?”
“不是。”林鹿说,“我的确利用了冷雅去引出冷辉,我当时看到你受了伤,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所以我才那么匆匆忙忙地赶到厂房里,也是因为这样惹急了蓝黧,她才会快刀斩乱麻杀了冷辉灭口。我不知道你会出现……可我也确定她当时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确定她不会伤害我?”叶时见咬了咬唇,“哪怕在Y省你家别墅里,蓝黧最开始也没想要我的命。因为配方吗?因为我活着她才能得到配方吗?”
林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第二个出现的九月是不是你?”叶时见又问,这次林鹿没有闪躲,直接承认了:“是我,包括我房间里的那副画,也是特意留给你的。”
叶时见苦笑了一声:“你出现在那里是为了什么?阻止我发现后花园里的秘密吗?”
听完这句话,林鹿一瞬间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气血都凉了。叶时见转头看他,克制着万千情绪,声音更是颤抖:“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配方跟我有关,我总想着是因为老杨的缘故。左川死了,配方不见了,谁杀死了左川?谁拿走了配方?是卧底,卧底的联络人是老杨,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配方落到了老杨身上,因此杀死了老杨,监视起我来。”
林鹿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表情盯着叶时见,那一刹那似乎有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横亘在了他们中间。叶时见眼中不见丝毫爱意,绝望到骨子里的眼神叫人陌生不已。
“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老杨,我跟配方所有的联系,都是因为九月。”叶时见哽咽了一下,继而眼泪夺眶而出,试图压制的情绪再忍不住,声声泣血一般,“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把我哥哥的尸体亲手挖出来是什么滋味吗?!”
“那是叶溪!那个我恨了八年的人是叶溪!”叶时见崩溃到不能自已,“为什么张局始终不肯透露一丁半点儿,为什么一直阻止我去追这个案子,为什么死活查不到卧底的资料,因为他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才能熬得住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是死人啊!他原本就该是一个十五年前就死了的人!那个人是我的亲哥哥啊!”
激烈的情绪爆发让叶时见有种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错觉,这种痛彻心扉的窒息感无孔不入地侵袭他,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氧气都挤出去,他快要死了。警察把从别墅里收集的血ye做了DNA检测,并且对比了数据库,当叶时见看到检测报告显示死者与叶青霭存在亲子关系时,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定是搞错了,这不可能。
张修远的信任,老杨的守护,死亡时的年纪,后续发生的种种,他说服不了自己。叶时见手抖得不成样子,花了十分钟才按下张修远的电话,他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被这个电话生生打碎,张修远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承认了。
“他假死了七年啊!那七年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林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他是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活着的时候受过多少苦,死了被毫无尊严地草草埋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不是我?死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了让我好好活着,你告诉我怎么好好活着?!”他再也说不下去,竟开始狠狠扇自己耳光,疯了一样。
“你别这样,宝宝你别这样。”林鹿从没见过失控成这样的叶时见,他瞬间慌了神,顾不得自己身上带着伤挂着水,身体一撑紧紧抱住他,用从未有过的卑微语气哀求他,“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这样,叶时见你不要伤害自己,求求你了!”
叶时见失去理智般不住挣扎扭动,林鹿身上的伤口崩开,血ye染透了纱布,但他依旧没有放手,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重复着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门开了又关,叹着气走开,谁都不忍心面对这样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的嘶吼哭泣声才渐渐低沉下去,叶时见伏在林鹿肩上呜咽低泣,太苦了,眼泪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