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实合上以后,高颂自衣帽间的角落里拎出来两大袋衣服,一袋给了寇越,一袋给了黄瑜晴。袋子里的衣服有的压根没穿过,有的只穿过一两回,全部都是她俩买不起的大牌子。
高颂自己没有多想,寇越和黄瑜晴也都欣然接受。三个人都是粗线条,所以彼此面上都是稀松平常的神色。黄瑜晴甚至还挖出一件米黄色的针织长裙喜滋滋地去往自己身上比划。
“喂,如果有人问你额头上的淤青哪儿来的,你准备怎么说?” 高颂盯着寇越脑门儿上的淤青,半晌,突然问。
“我就说撞到刚擦过的玻璃门上了。” 寇越不错眼珠地盯着手机屏幕,很上道地回。
高颂满意地正要点头,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自己的行径特别像个蛮不讲理且吝啬的傻丨逼——吝啬地用旧衣服堵寇越的嘴。而她本身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她不自然地轻咳了咳,伸手虚指寇越手机的聊天页面,不自然地道:“你如果有别的事情要忙,黄瑜晴一个人跟着就行。反正影视城就在大都,出任何事情你屁大会儿功夫就能赶到。”
“行,我就跟着过去看看,没什么事儿的话再回来。”
寇越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屏幕上突然跳出了语音通话申请,她看到对方头像上瑞气千条的LOGO,面上立刻露出了喜气。她在林染的安排下,正帮高颂争取一个美国二线品牌的群星代言的机会,而眼下跟她联系的就是品牌方。
黄瑜晴听着寇越流利的英语,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寇越也是从一个拎包端盒饭的普通艺人助理做起的,但甚至不到两年,她就做到了执行经纪人的位置,再过一两年,也说不定就是大经纪人了。而反观自己……算了,不反观了,生气。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中专毕业,当初没什么更好的选择,所以来做的助理。她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当初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也来做助理供人差遣?
寇越在剧组消磨了两天,上上下下打点得十分妥当,朝歌指派的片场助理到位以后,她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市北郊的高颂工作室。依旧是以前的工作:查阅组讯,筛选合适的剧本,时不时地跑剧组见副导演,给高颂“刨活”。“刨活”两个字出自高颂本人之口。
温度刚刚爬升到二十度以上,因为西伯利亚寒风带来的两场雨,再度降回到十度左右。雨夜,寇越正泡着脚阅读好不容易搞到的剧本,突然接到曲殊同的电话。
曲殊同问寇越,她妈妈是不是叫王馥。
曲殊同刚刚听到王馥跟人打电话,嘴里提到“寇越”的同音名字。如果是其他烂大街的名字,他也就不当回事地过去了,但“寇越”这个名字并不常见。
寇越急匆匆赶到医院,王馥脑门儿上缠着绷带已经睡下了。王馥在街上被小贼偷了钱包,她追赶小贼的时候,不留神踩空台阶磕到了脑袋。所幸照了CT并没有什么问题。
曲殊同介绍完情况,低头盯着寇越的脚,半晌,有些跑神地道:“你没穿袜子。”
值班护士默默将眼睛瞪成了灯泡。
寇越闻言也一起低头盯着自己的棉拖。她何止是没穿袜子,她来的时候脚都没时间擦干,此刻棉拖里面的毛毛是shi的,她的脚掌凉得跟冰碴子似的。
此时是四月初,北方正在降温中的四月初。
曲殊同一语不发带着寇越来到自己的值班室,他拉开床尾的抽屉,在里面翻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袜子。他皱眉盯着自己那一沓袜子。全部都是穿过的。原本应该有一双新的,但就是不见了。
“没有新的了。”曲殊同喃喃道。
“是洗干净的。”曲殊同转身望着她。
寇越盯着那一沓袜子看,她怀疑曲殊同记错了,眼前这些应该全部都是新的。她不相信有人能把袜子洗干净成这样。但接过来一双仔细翻看,不得不信了——布料接缝那里起了几团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细毛球。
寇越既然借穿了曲殊同的袜子,索性也借穿他的备用鞋。但两人脚码相差太大,鞋子即便系紧了鞋带,也仍是用力一踢就会被甩脱。曲殊同默默给寇越捡了两次鞋,第三次弯腰时终于回过味儿了。
曲殊同拎着鞋站在楼梯较低的台阶上平静地望着寇越,寇越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勾唇回望。午夜,雨突然变大了,敲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安全门外,有人情绪激动地呼叫着谁的名字匆匆跑过去。
曲殊同想起在美国过第一个除夕时,时研酒后打来的那通诉苦电话。
时研自称自己没醉,但讲话却颠三倒四的,他大着舌头喋喋不休。
“寇叔叔不撒谎,大的小的善意的歹意的都不撒,也大方,谁有难处吱一声就出钱出力,越越妈因为这个没少跟他吵架,嗝,他是我长这么大最服气的人……但我那时当着所有人的面真没有其它选择,你说我能怎么办,小马也无辜,她什么都没做,却在满大街的羞辱声里长大,你肯定不知道街坊四邻背后骂起人来有多歹毒。她的nainai妈妈一直也没有跟她说实话……”
“越越,嗝,越越的脾气啊,软磨硬泡都不好